7. 巧遇
太傅府乃长安士人心中头等风雅地,移步易景,回廊亭台处处可见古韵。
姜云翊还是太子时,姜容婵同他来过许多回。
彼时,太傅讲治国之道,她便坐在鲤鱼池边,撒一把鱼饵,看鱼儿哄抢。
天还未暖和,鱼池结了厚厚一层冰,她驻足岸边,陡然听见道熟悉声音。
“阿婵!”
比先前沉稳,却仍旧活泼。
姜容婵闻声望去,远处的黑点愈发清晰,奔来的女子比她高半个头,笑起来颇为温厚。
那是她在长安,除了姜云翊外,唯一交心的朋友。
太傅幼女,班槐。
姜容婵如平湖的神色终于泛起涟漪,几步上前,握紧班槐的手。
“你几时回的京,怎么不同我说?”她看向好友身后的男人,“你夫君调回京城了?”
那男人冷得像铁,五官如枯笔勾勒,未等妻子介绍,便掩过眸中惊愕,颇为恭敬地一拜。
“臣中垒校尉王贞见过殿下。”
世人皆道他与廷尉法羡出身微末,但没人知道他们的履历都是假的。
六年前,太子借其外祖之手,于三辅的庄子阴养死士,王贞与法羡是其中佼佼者,故而蒙恩步入朝廷。
他们执行任务前,都会看见一副画像,上面的少女眉目温柔,笑吟吟的。
上面千叮咛万嘱咐,记牢这个人相貌。
太子有命令:“见皇姐犹如见孤,倘使任务与其安危相悖,务必撤退,容后再议。”
哪怕王贞已为高官,蒙皇帝赐婚,做了太傅乘龙快婿,也忘不掉那句“见皇姐如见孤”。
见到姜容婵的第一眼,他近乎本能的心惊胆战,欲行大礼。
好在寒风一吹,清醒不少。
班槐心思粗,对旁人微妙情绪向来后知后觉,笑吟吟道:“听闻阿婵要选驸马,不若从军中择武官。”
“为何选武官?”姜容婵记得她先前最喜欢温润君子。
“武官比文官强,年轻又身体好,朝中混出头的文官都老了。”
王贞脸色变了变,叹口气对一旁面无表情的少傅道:“女子谈话,你我恐怕不便多听,不若先入座。”
姜容婵被班槐毫不遮掩的话惊住,待两个男人离去,才开口:“少傅也不老。”
“阿婵要选他做驸马?”班槐惊了一跳,“我方才提起文官,想到的都是我父亲那般老头子,哪能想到他?”
姜容婵刚欲张口,说自己没这个打算,却听见班槐自顾自嘀咕。
“少傅倒是还行,勉勉强强配得上你。”
眼见班槐要就此事大谈特谈,姜容婵久违地头痛。
“阿槐,”她连忙道,“这儿有些冷,我们早些入座为好。”
想起姜容婵畏寒,班槐拉着她进阁中,坐在靠近炭盆的地方。
等了约摸半刻钟,却迟迟不见太傅人影,姜容婵倒是不着急,身侧的人却伸长脖子观望。
班槐索性离席,去寻父亲身边随从问,回来时双眼发愣,万分疑惑。
“怎么了?”姜容婵抬眸问。
“陛下居然来了。”
*
王贞引玄祈入座后,便听贴身随从进来附耳低语。
“宫里那位刚到。”
王贞那张脸皮仿佛绷紧的绣花布,上头五颜六色变了又变,无半分淡然可言。
他匆匆走向东侧招待贵客的三才堂,路上时不时扶一下头冠,甫进门便拜。
“臣见过陛下。”
“起来说话。”
这道声音极淡,白水般辨不出情绪。
王贞紧张得眼皮直抖,迟迟不敢起身,一股脑地请罪。
“臣不知殿下要来,更不知岳母给殿下送了帖子。”
太傅夫人想让自家侄儿在姜容婵面前露个脸,这才邀她来府上。
昨夜,王贞刚回京便从妻子口中闻此噩耗,两眼发黑,现下更是还未缓过神来。
“仲纯慌什么?”皇帝踱步至他面前,“朕只是对文会颇有兴趣而已。”
少年语气微顿,细听喉中还溢出声轻笑。
“何况,少傅肯参加的文会,必然鸾翔凤集。”
王贞心里直打突,这个语气神色,陛下分明不快。
有些话,皇帝或许不肯说,但王贞作为男人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王贞做惯脏事,素来眼里没什么人伦道义,只要是皇帝开口,他便去做。
皇帝开不了口的,他揣摩圣意后去做。
“陛下,”王贞斟酌良久,试探着问,“倘若殿下看中了谁,需不需要臣处理掉。”
姜云翊微转过头,面上笑意不变,口中却呵斥。
“皇姐喜欢谁,朕自然是爱屋及乌,给他赏赐,王卿此言岂不是置朕于不义之地。”
言罢,皇帝却垂眸思索,忽然道:“玄祈离她近么?”
“离得颇远,并不熟稔。”王贞连声否认,“少傅不近女色,众所周知。”
皇帝轻“呵”一声。
玄祈离阿姐远,难不成是因为他不近女色,所以看不上她?
简直荒谬可笑,玄祈有什么资格不喜欢姜容婵,不识相的东西。
王贞眼瞧皇帝脸色淡下来,连忙补救:“臣看少傅倒是对殿下不同,比对旁人温和。”
皇帝脸色更不好看,慢慢捻着玉扳指不说话。
“臣……”王贞默然一瞬,“臣见殿下对少傅并无兴致,见着内子便顾不上他,应当不熟。”
“行了,仲纯不必战战兢兢,”皇帝神色云开雨霁,拍了拍他肩膀,“朕又不会因此迁怒于你。”
他离开谈话的内室,瞥见在外头等自己的太傅,露出一分带敬重的笑。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何必行礼,朕兴之所至,过来看看这群士人文采如何,是否有沧海遗珠,本就是微服出行,千万莫要惊动旁人。”
太傅眼中浮现动容,皇帝幼时便好学,没想到登基后仍然礼贤下士,尊重士人。
只是陛下今日衣上绣了龙纹,倘若露面难免被认出。
太傅道:“陛下若想看他们真才学,不若与殿下一起,坐在屏风后。”
“哦?”皇帝脚步微顿,眉梢扬起,“阿姐也在么?”
“在的,”太傅不敢说夫人为何邀殿下,“小女刚回京,思念殿下,故而邀她一叙。”
背后的王贞仰头望天,不敢多想皇帝似笑非笑后的心思。
“原来如此,阿姐也许久未回京,想必与故友有许多话可说。”
皇帝颇为善解人意地点头,示意年迈的太傅注意地上台阶,感动得老头子眼底含泪。
“太傅也是高阳王故友,看着阿姐与朕长大,朕如今想拜托太傅一件事。”
太傅惊得差点绊倒,“陛下折煞老臣。”
“阿姐在京中没什么朋友,难免孤单,朕想让太傅劝班槐多邀阿姐出游,交些闺中好友。”
王贞说话,班槐或许不会听,太傅说倒是有用。
“这有何难,”太傅连忙应下,“臣今日便同小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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