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观卦

【观，风地观，观下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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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正人君子楼观尘皱起眉头挪开眼神，面对妹妹软下来的态度，原本强硬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这里不安全，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棠临雪在心里狂翻白眼，鬼知道她刚才那声“哥”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叫出来的，毕竟她跟楼观尘去年大吵一架后就彻底闹翻了。

这一年来，她从没主动找过楼观尘，至于楼观尘会不会在背地里打探她，那就说不准了。

倒不是她多自恋，而是楼观尘为人兄长的控制欲实在太强，就连楼老爷子楼升和曾经都看不下去，提醒他要给棠临雪多一些空间，小女生本来就需要爱护着，不能总是板着脸管教，楼观尘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棠临雪一度怀疑楼观尘都快三十岁了还找不着对象就是因为性格有问题。

去年这时候也是棠临雪作为大学生的最后一个暑假，家里人都劝她要好好利用起来，找跟专业相关的实习，棠临雪嘴上答应，背地里却跑来了横店，美其名曰要为她的演员梦铺路。

她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棠阿欢也好，楼家人也好，都随她去了。棠阿欢是出于对这个曾被自己抛弃过的女儿的亏欠，楼家人是习惯性宠溺她，不会干扰她的任何决定。

楼升和跟楚夏津知道后，还主动提出给她找关系，让她在内娱的闯荡能顺利些，但棠临雪拒绝了，理由是“她想看看只凭自己的努力到底能不能走出一条路来”。

二十岁，是即使被现实血洗，心口的钻石也依然闪亮的年纪。

天真又残酷。

只有楼观尘，在知道棠临雪的人生规划后，连夜从京市开车来了横店，把她堵在了出租屋门口。

当时他多嚣张，多霸道，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往门口那样一站，棠临雪拿他根本没办法。

“实习我给你找好了，只要你认真干，下半年好好准备考个研，将来的就业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不去。”

“楼七，不要这么不懂事，娱乐圈不是你这样的人能闯的。”

“我是哪样的人？”棠临雪仰起头质问他，眼里满是倔强和不甘，“怎么，你是影帝，就可以瞧不起我们这些小喽啰吗？”

“你太单纯。”

“我可不单纯。”犟脾气一下上来了，无论楼观尘说什么，棠临雪都不买账，“我坏得很，一肚子坏水呢，什么圈子闯不得？我偏要闯给你看看，少瞧不起人。”

“说不听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棠临雪用手指堵住耳朵，“我就要在这，绝对不跟你回去！”

她这叛逆性子，楼观尘再熟悉不过，握住女子的手腕扯下来，让她能清楚听见自己的话，“决定好了？这条路是你选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帮你。”

“谁要你帮了？！”棠临雪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就着楼观尘拉近的距离，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衬衫领口，“我现在不是楼家人，也不是你妹妹了，我们现在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人生选择？”

“陌生人？”

“对！”

“行。”楼观尘的表情依然没什么波澜，“那请这位陌生人松手。”

棠临雪蓦地松开他的衣领，留下几道深深的皱褶，转过身平复着心情，说道，“路该怎么走，我有数，你不用管我了，这么多年，我早就受够你的管教了。”

楼观尘一句话也没再说，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棠临雪到了夏天就喜欢穿露膀子的吊带、背心，于是他清晰看见女子肩上已经发紫的淤青。

武术替身，她也真是想得出来。

楼观尘认命般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一年后，依然是夏天。

棠临雪抱着一脸盆的水果，领着楼观尘来到小区门口，保安厅的灯还亮着，没什么人进出，看着倒是比刚才那段昏暗的小路安全许多。

两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棠临雪见身边的男人背着手环顾四周，不用想也知道他待会儿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小区太旧”、“换个地方”之类的话。

反正，无论她做什么，楼观尘都不会满意的。

“我要上去了。”棠临雪说道，“明天要早起，比不得楼总这么悠闲，大半夜还能来横店闲逛。”

“嗯，注意安全。”楼观尘最后叮嘱了一句，说道，“你上去吧。”

居然什么都没问？

棠临雪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负着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送她。

记忆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第一天上幼儿园，第一天进小学校门，第一天上初中，比她年长不过八岁的楼观尘也是这样目送她，尽管那时候他也算不上什么大人。

可现在，她大学毕业，楼观尘也将走进而立之年，她依然保持着当年那股青涩劲儿，楼观尘却比任何一个她接触到的人都成熟。

大晚上的他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偏偏救了她。

楼观尘退圈多年，断不可能是来接戏的。

棠临雪不是想不明白。

作为哥哥，他其实仁至义尽。

去年那番冲动的话语，棠临雪每每想起都有些自责，这一年的断联何尝不是她的逃避心理作祟？自己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翅膀硬了，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当陌生人，换位思考一下，谁都难受。

想到这里，棠临雪转过身，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哥，我会好好的，你也……呃，保重身体。”

她不擅长跟楼观尘说一些温情的话，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个对长辈常用的问候语。

背着光，她看不清楚楼观尘的表情，只见男人迈着长腿走近，问道，“这一年，想通了吗？”

“什么？”

“现在跟我回家，还来得及，工作我已经给你找好了。”

“……”

棠临雪面无表情地举起脸盆，“你再不走，我就拿西瓜砸死我自己。”

楼观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行，你好自为之。”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棠临雪愤愤地进了小区大门，看完全程的保安从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八卦又热心地问道，“欸，美女，那人谁啊？追求者吗？是不是骚扰你了，我可以帮你报警。”

棠临雪想也不想地吐出两个冷漠的字眼，“我爹。”

留下保安两颗瞪圆了的眼珠子在夜里不可置信地闪动着。

棠临雪回到家，艾灵已经睡了，她放轻脚步，把水果塞进空荡荡的冰箱，快速冲了个澡，再三犹豫后，还是敷上了面膜。

替身的脸并不重要，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她得时刻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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