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宝宝宝
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关键词概括他的一生，无神琉辉觉得是“体面”。作为贵族，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体面。体面是他的父母、他的家族、他所身处的环境给他的第一课。
他体面的父亲，因为国王的不信任，为了体面地证明自己和表达悲痛，自杀离世；他的母亲，曾经承诺不会放弃他，但为了更体面的生活，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
曾经最为体面的贵族公子，家族一夜之间破败，仆人们也一改从前的面目。他被近乎苛刻地塑造成体面的模样，然后由环境亲手把他打碎。
他沦落为曾经熟悉的朋友的仆人，同一阶级的贵族的奴隶。好不容易挣扎着逃出来，又流落到了孤儿院。那是一个奉行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体面，只有不择手段地争夺。为了生存，不管是十岁还是五岁的孩子，都可以瞬间蜕变成无比可怕的模样。
那一天，卡尔海因茨出现了，把他和相依为命的弟弟们从黑暗中拯救了出来。
他给了他们干净的食物和水，强大的力量，无尽的寿命。
无神琉辉又重回体面。卡尔海因茨把被打碎的体面亲手交还给他。
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他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再度体面的自己了。
可他也还是辜负了这份恩情，后悔成为吸血鬼了。
当吸血鬼和当人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也许因为他是从人类后天转化成的吸血鬼，所以才格外难受。转化的过程很痛，从骨头到血液都在痛。但一想到之后他能拥有保护弟弟们的能力，他便忍受下来。
成为吸血鬼以后，曾经的同类变成了食物。其实他是个很能忍的人，忍受饥饿、忍受肮脏，忍受痛苦、忍受屈辱。他忍受着吸血的欲望，但也难以控制地伤害了很多人。
有善良的，有邪恶的，有微笑着的，有哭泣着的。
成为吸血鬼以后，心跳变慢了，慢得几乎不存在。身体变冷了，冷得几乎无法感知温度。更讨厌阳光了，虽然他早就失去了伸手触摸阳光的期待。
他似乎是离开了黑暗，可又永久地停留在了黑暗。
但无论如何，为了偿还这份天大的恩情，他愿意听从卡尔海因茨的一切吩咐。成为伊甸园的蛇也好，引诱夏娃也好，看守魔界的继承者也好，他都认真去做了。
只是，他现在才知道，他所有体面和不体面的一切，也都是那位大人带来的。
无神琉辉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体面是什么。
可是，可是。
大人，我果然还是后悔成为吸血鬼了。
这无尽的寿命带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再强大的能力也换不来我心爱的女人。
……
得知真相的无神琉辉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逆卷家曾经猜测的激烈辩驳、坚决否认都不存在，他只是沉默着接受了，沉默地陷入了回忆。风吹进来，书页沉默地削开光影。书房的灯明明暗暗，隐晦的光斑落在他深色的发上，像是从墓碑上浅浅流过。
逆卷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总之，小森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并且她不希望你为了卡尔海因茨和我们成为敌人。”
无神琉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也许他轻轻点了头，又也许他没有。他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只听见了“小森唯”的名字。
小森唯，提到这个名字，就会想到阳光，想到花瓣，想到他所寄予希望和美好的一切。
“小萌，我们今天一定会带走。”
无神琉辉终于回过神来：“啊，当然。”
他从来不曾想过像困住小唯一样困住她的孩子。那个孩子和她很像，却也和她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候，一道光冲上书房，直接炸掉了无神琉辉的藏书。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大洞也带来了一楼的喧嚣。
“苍——”
“五条悟！”
“无神梓，我要杀了你！”
“呵呵。”
“啊啊啊，我的菜园！逆卷昴你有病啊！”
“嘁！活该！”
“你倒是给我稍微表现得愧疚一点啊！”
透过那个洞，嘈杂的争吵和刺眼的特效就这样强行挤占他们的视野和耳膜。
无神家的大哥和逆卷家的大哥面面相觑，就这样产生了相同的感悟：弟弟什么的，真是吵闹啊。
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无神琉辉终于忍无可忍：“逆卷修，你要不管管你弟弟呢。”
逆卷修沉默，选择摆烂：“还是交给怜司吧。”
劳者多能，能者多劳，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喊他一声大哥。
——
卡尔海因茨，男，几千岁，刚陷入及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忧郁，正经历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尴尬。
他，天资出众，魔力超凡，英俊潇洒，野心勃勃。他曾是叱咤魔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前任魔王；他曾是搅动人类社会挑起争端和战争的可怖政客；他，前不久心血来潮就随手控制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国际犯罪组织，轻而易举地握住了这份名为乌丸家族留下的权柄。当然，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哲学家、科学家、理想主义者……以及种种，总之就是每个身份他都做到了最好。
但是，就在刚刚——他，当着自己所有孩子、手下、后辈以及孙女那不重要的人类宠物的面，摔了个屁股墩儿。
此事虽小，但颜面损伤甚大！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挥手和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见。”
逆卷家当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啦！
逆卷绫人率先发问：“卡尔海因茨，你怎么还不死啊？”
小森唯看到拐走女儿的罪魁祸首也来气，不想搭理他。
怒气蓄力满值的奏人又支棱起来了：“没事，绫人，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逆卷昴也开始活动手脚：他讨厌这个毁掉他母亲又带走小萌的老登！
逆卷礼人和无神皓同步露出了饶有兴趣的表情，意识到对方和自己反应一致又觉得讨厌：可恶的对照组！
逆卷修和逆卷怜司冷着脸观望，一言不发。
无神悠真一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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