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与猎苑一溪之隔的村落。
村口一前一后走过两匹枣红色的马,驼着两个人,背着两行囊,像是过路的商人。
一刻钟后,一匹马调头回来了,下来一个女人,素白长衫罩青色短褂,腰系玉带钩,她来到村头老妇的摊前,指着她竹筐里的麦问:“大娘,这麦还发青呢,怎么就收了来卖?”
看她穿着光鲜,老妇扯着嘶哑的嗓子开口:“十文一斗,客人要不要?”
魏禾没说话,蹲下身,在竹筐里翻了翻,全是混着泥土的干瘪青麦粒,老妇旁边还有个捡麦穗的男人,他面前的筐里也是如出一辙的青麦。
老妇看她不说话,眼神重新灰暗下来,枯瘦的手摸了摸衣服上的布丁,想到家里孙女才五岁大,咬着牙尖颤声问:“八文,八文一斗,客人买点吗?”
魏禾眉头皱得更深:“八文一斗,那岂不是连种子钱都不够?我是做粮行生意的,正好要进一批麦,你这些麦我按市价二十文一斗买了,要是还有更多,我全收,价格再添三文。”
老妇愣住了,难以置信道:“客人说真的?可,可这青麦磨不出多少面,按市价买,您亏了呀。”
捡麦穗的男人也不捡了,抱着自家的竹筐过来,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客人能不能也看看我家的麦?多少钱都卖。”
魏禾对他们道:“青麦不碍事,有多少我收多少。”
宋圭牵好马回来了,魏禾让她递了一串铜钱他们做定金:“我路过看村里头的麦田都收过了,大伙今年怎生收得这么早?”
收了铜钱,两人一下子激动得有点握不住,连连叫魏禾善人,对她的问题更是无有不答:“不瞒善人,我们也不想麦子还没熟就收了去贱卖,可是家中存粮都用来交租了,要是不卖麦子,就交不上税银,交不上税银我们的屋子就要被官府收走,一家人到时候连住的地方都要没有。”
魏禾一挑眉,在青石墩上坐下:“二位慢慢说。”
魏禾带宋圭微服出宫,本要去西宁县,那里是玄甲军的大本营,然而途经巫县,看到此处农庄里大片麦穗青绿,却已经被收割,魏禾心中疑惑,于是返回询问情况。
一问才知,村里的人多是佃户,时值五月,他们要向主人家缴纳夏租,向官府缴纳夏税,去年收成不好,大多数人家里缴纳完夏租就不剩什么了,为了凑齐税银,佃户们纷纷提前收麦,低价卖给粮贩子,据他们所言,若交不上税银,轻则被衙役鞭打监禁,重则没收余粮、牲畜甚至房子。
魏禾问他们夏租夏税多少,他们报了个数,出乎意料,没有魏禾想象中的高,是符合大燕税律标准的,两人见魏禾不解,苦笑称,除了夏税,他们还要缴青苗钱、榷钱、除陌钱等数项杂税,更艰难的是,家中青壮女子要服徭役,能干活的,就只剩老弱丁孺。
捡麦穗的男人说,他的妻主被县尉抓去修护城河,不仅没工钱,还要自己从家中带干粮,家里这点余粮,妻主干苦工都吃不饱。
魏禾不动声色地听着,让他们带她去看看他们还有多少能卖的存粮。
两人领她往村中走,一路可以看到不少穿着破烂短衫的男人弯腰在田埂间劳作,以及赤脚捆麦挑运的小孩。
经过芦苇丛,一白狐蹿到道路中间,左右看看,突然往魏禾的方向奔来。
“哪里来的畜生。”宋圭一把拎起白狐颈子,自从被告知今日出宫伴驾的只她一人,她一路上都精神高度紧绷,就怕遇到什么意外惊了圣驾。
白狐吱吱地了起来,看体型,约莫只有几个月大,旁边老妇一寻思,告诉她们这大概是从附近一个猎苑里跑出来的,那是贵人的地界,里面动物跑出来了他们也不能捉,否则会被衙役押去吃牢饭。
魏禾不欲给村子找麻烦,让宋圭把白狐放了,那白狐却跟在了她后面,嘤嘤嘤地想扒她腿。
两佃户看得惊异,暗想神仙临凡,身边多带祥瑞,这自称粮商的善人,莫非是神仙的化身,来救他们于水火的?
他们越看越觉得魏禾气宇不凡,感激之余又多了份尊敬。
到了地方,两人把家人邻里喊了出来,告诉他们有大善人来收麦,叫他们把存麦都拿出来,闻者皆喜,或抱着陶罐或提着布袋,齐心给魏禾凑了一石卖相最好的,只给自己留了些糠麸。
魏禾爽快结了余款,众人不言说要给魏禾磕头,魏禾将他们扶起来,那白狐瞅准时机跳进了魏禾怀里,魏禾看它乖巧,用一只手托着,也没把它丢出来。
她不知道,这无心一举,让狐狸仙人的故事从此在民间传开,成了善人的代名词。
魏禾欲还想问他们这些苛捐杂税是从几时开始的,忽然听到远方有人哭喊:“我妻主是为朝廷死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魏禾一下子站了起来。
老妇一拍手:“哎呀,是李猫儿家出事了!”
魏禾:“李猫儿?”
老妇:“李猫儿是个可怜郎君,家里女人被征徭役累死了,就剩他和一个七岁的娃儿,平日里吃饭都靠我们接济,上回秋税他凑不齐税钱,衙役要牵走他家唯一能耕地的牛,他无法,只好管子钱家借了贷,子钱家多黑心啊,利滚利,利钱滚得比本钱还高,逼得李猫儿几度寻死,这不又来找李猫儿麻烦了。”
魏禾脸色不大好看,对宋圭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
另一头,跟丢了白狐的沈策和严良璞,垂头丧气地坐在柴草堆上,正打算原路返回,发现不远处有争执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我们钱多久了,一天天的拿你那死了的女人当借口,也没见你女儿饿死,准是偷藏了银子不想还吧,我告诉你,这个月的十贯钱,一文都不准少!”
李猫儿跪地哀求:“大人再宽限我几日吧,您看我家一粒米都没有,哪来的银子啊。”
仆役一脚踢翻了灶上的破陶罐:“宽限?我家主子的钱岂是那么好欠的?”
她伸手拽过李猫儿的头发,端详了他脸半天:“啧,你这破鞋脸倒还看得过去,不如卖去窑子里给我们抵债。”
“不,不!”李猫儿奋力挣扎,但他哪是两个身强体壮的女人的对手,他七岁的女儿看爹受欺负,冲过来一口咬住仆役的手,被仆役一巴掌挥开:“死丫头,等我把你爹卖了,回来就把你送别人家当奴婢去。”
李狗儿大哭,李猫儿崩溃道:“别碰狗儿!大人您饶了我们吧,我日日去挖野菜也会将欠您主子的钱还上的。”
“你那野菜能卖几个钱。”
见两人要把李猫儿拖走,沈策连忙从土墙外翻进来:“住手!”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强抢民夫!”
两仆役看他行头华丽,很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气焰略有收敛,粗着嗓子道:“他欠了我们钱,按规矩就是要卖身还钱的。”
“哪有这种规矩,你们这不就是强盗吗!”
两人不理他,沈策壮着胆想把李猫儿救下来,但这两女人力大无比,一下子把他甩开了,好在严良璞赶来接住了他,不然他必得额头开花。
严良璞肃声道:“你们逼良为娼,卖孩童为奴婢,按律是要吃牢饭的!”
看到他们就两个郎君,后面也没跟着护卫,两仆役凶狠道:“他们和我们画了押,被卖也是自愿的懂不懂,再多管闲事,连你们一起卖了,知道窑子吗,你们这样的卖进去可值钱了,到时候被玩坏了身子,看你们家里人还要不要你们!”
“可恶!”沈策想用弓射她们,却迟迟没敢动手,他从来没伤过人。
犹豫间,两个仆役已用麻绳捆住了李猫儿手脚,像架猪一样把他往外抬,李猫儿哭得撕心裂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妻主是为朝廷死的啊!”
其中一人啐了他一口:“朝廷?朝廷管你欠我们主子的钱?”
这时严良璞突然举鞭抽了其中一人一道,那仆役痛叫一声,把李猫儿放下了。
“你这小瘪犊子敢对我动手?!”
她几个推搡夺过严良璞手里的马鞭,沈策连忙去拦,被另一个仆役拽住手腕拖到一边,看到那女人高高举起鞭子。
“啊!”
“良璞!”
严良璞捂着脸蜷缩成一团,沈策心急如焚:“你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碰了我我母亲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就在屋内乱臣一团时,虚掩着的木门被推开,一声厉喝响起,惊得众人纷纷望去。
一青衫女子站在门口,眼神凌厉地扫过他们,让人不敢直视,她身后那位黑色劲装,脖子有道疤的女人更是一看就不好惹。
两仆役心中惦量了一下:“你们是谁?”
魏禾走进来,看到被绑着的李猫儿,挂了彩的严良璞和沈策,气极反笑:“好大的阵仗,这是要钱还是要命呢?”
不待人回答,她紧接着问:“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双倍给你们要不要?”
两人巴不得有钱拿:“他欠了我们整整十贯钱,你给我们二十贯,这事就算了了。”
“十贯?本钱多少?利钱多少?”
“你问这么多作甚?”
“呵,一贯钱就是一千文,外面一斗麦子才二十文,我倒想知道,这郎君是怎么欠下你们十贯钱的。”
许是见她没有拿钱的意思,仆役不耐烦道:“没听过利滚利啊,你没钱给他‘赎身’就不要碍我们的事。”
魏禾问她们:“知道按燕律,略人、略卖人者,要如何处置吗?”
“少在这里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2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