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白日里,衙署内的徐继昌得知昨夜发生在药铺的前前后后,倒并不意外。
他正在看转运使蒋衝送来的密信,信上言说经略使夫人在梧州一事谢闻应该是知晓了,万幸的是他如今不在静江府,静江府知府刘弢又与他们同心,不会遣兵来援。
末了,蒋衝劝他要顾好大局,莫要自乱阵脚。
徐继昌心中有些怒气,前几日他将观棠燃烽火驱百姓进衙城之事上报,为的就是尽快获得漕司粮草相助,不料蒋衝竟装傻充愣了起来,信上丝毫未提漕船之事。
此刻,兵马营都监伍潼还在他耳畔念叨:“可惜只毁了海鳅船,若非那些城中百姓相救,恐怕昨夜她便……”
将密信搁在烛火上烧了,徐继昌恨恨道:“水匪不过是吓唬此女的招数罢了。”见信纸在地上化作一团灰烬,他转身问:“我叫你寻的人可寻到?”
伍潼迟疑了一瞬,道:“寻是寻到了,只是大人……当真要这么做?”
“她今日便要开始疏浚了罢?”徐继昌冷笑一声,语气透着一股阴寒:“观氏女想当圣人,想救那些贱民,好啊,那就让她看看,她费尽心力救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见伍潼神色难明,徐继昌轻拍他的肩膀道:“且看她能不能叫那罗城水褪,若真叫她行了大运成了事,到时候你就打开镇南门,我要给这位经略使夫人送上厚礼。”
* * *
罗城内的药铺粥棚前,一听说经略使夫人想要疏水,便有些一呼百应之势,许多人在纸上留名画押。
看着纷纷涌上前自荐的百姓,栾慧有些激动对观棠道:“夫人,看来咱们这几日在罗城内所做都没有白费!”
观棠状若未闻,眉心拧着,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身体可还好?”看着女子眼底的一抹青灰,想到她昨日又近乎半宿未眠,栾慧关切道。
观棠回过神,摇头道:“无事。”见栾慧还想说什么,观棠宽慰一笑道:“我出生自行武之家,家中姊妹兄弟各个身体好,即便岭南路遥,这一路我也未着病,先前只是初入广右不服水土罢了。”
自大病初愈后下船,又一路经历各式各样的事,面前之人身子眼见消瘦不少,一双眼睛却愈发明亮,仿佛从原石里逐渐淬炼出来的宝石。
此刻的她荆木钗绾发,粗布衣裹身,然脊背挺立如松,脖颈纤长如竹,虽为女子,却有一种柔中带刚的凛冽气度。
栾慧知道,眼下即便能够凑足人手疏通城中沟渠,观棠心中恐怕还有旁的谋划。
他正思索着,没留意一个衣着打扮奇异的女子突然撞向观棠,守在粥棚旁的一个水寨兵见状迅速拔剑指向她二人,栾慧一把将观棠拉到身后。
众人仔细一瞧,才发现那女子手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匍匐在地的她正用另一只手扯着观棠的裙摆,口中反复念叨着什么,仿佛是某种歌谣,又仿佛是经文。
观棠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此刻冷静下来,伸手拦住水寨兵的剑,问:“你可听懂她在说什么?”
水寨兵摇摇头。
观棠四处张望,想寻人帮忙,但眼前都是等着排队领粥的百姓,虽有好些被她这边的动静吸引,但无人愿离开队伍。这时,那趴在地上的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始嚎啕大哭,这下连观棠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似实在看不过眼,原先在粥棚前排队的一个妇人从队伍里走出来,对观棠道:“夫人,她是想叫你摸摸她小孩的头。”她虽说官话,但仍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
栾慧喝道:“夫人为何要摸她孩子的头?”
“栾慧。”观棠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那妇人缓声道:“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我观她衣着打扮,似乎并非汉人。”
那妇人点点头道:“没错,她是黎夏族人。”
观棠来广右之前曾在书中读过,此地自大兆建国以前便是汉夷混居之地,梧州城内汉人已算多的,占近三成,另有四成是本地的黎夏族,还有三成是其他族类,例如水族、疍族……只不过罗城内数日遭灾,人处于求生本能,汉夷早已不分你我。
观棠看着眼前的妇人,她的面容有几分肖似黎夏族人,窄额宽面,又有几分像汉人,应是父母辈跨越汉夷的结亲诞下了她。观棠对她道:“你能同我说说她在说什么吗?”
那妇人与周围人相视几眼,走上前道:“她说您是厄母娘娘,这是黎夏族传说里的神女,能够带走灾病。”她话音还未落,便有一个同为黎夏族打扮的男子怒吼着冲上前,想要拽走那趴在地上的女子并抢夺孩子,后者死死抱着孩子不愿松手。
观棠立刻令人将这二人分开,问方才向她解释的妇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她孩子生了病,但是黎夏族向来只信巫觋……”
观棠知道偏僻地区的百姓多有自己的信奉,黎夏族也是信巫不信医的典例。大兆建国初期,岭南地区曾出现“杀人为祭”的采牲恶习,后被朝廷明令禁止,若发现有违犯者,按故杀罪论处。除此以外,汉官往往只会因俗而治,较少干涉。
那抱着孩子的女子以及被拉到一旁却情绪激动的男子应是孩子的父母双方,观棠看着他们略一思索,对那同她诉说这许多的妇人道:“你可还有家人在队伍中?”
那妇人点点头说:“我的两个孩子在队伍里排着呢。”
“你带他们一同过来。”
她说完,令兵卒带着那对夫妻以及妇人一家进了药铺。
安置好妇人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后,观棠寻来林二,对他道:“你去看看那个黎夏族的孩子,似乎病得很重。”
林二回头看了一眼怒视着自己的孩子父亲,以及在旁边抱着孩子的黎夏族女子,低声道:“夫人,黎夏族不信我们汉医。”
观棠了然道:“我知道,你去看便是。”
林二无奈,走上前去,正想伸手去探那孩子的脉,女子一声尖叫推开了他。林二开口用苍梧话解释了一番,又指了指身后的观棠,那女子看着她,又看看怀中的孩子,正犹豫着,被兵卒看着的孩子父亲怒骂了两句,这两句倒像是给女子骂清醒了,她一咬牙,将孩子递给了林二。
观棠看到这里,终于长舒口气。
“夫人,她真是把您视作厄母娘娘了。”妇人在她身边感慨道。
“这厄母娘娘究竟是怎么回事?”栾慧问。
“是黎夏族的传说,说是有一年天上降下天罚,落了好多火石,烧毁了田地庄家,山火遍地。所有人都快要饿死的时候,又出现了瘟疫。有一个女子为了救她的孩子和百姓,决定出海去寻找食物和药草,结果她出海那天,刮风下雨,船开出去不过一会儿便翻了。众人以为她必死无疑,但是三天后,她却化为了灵鹿现身了!那头灵鹿把能够治病的草药和能够吃的果实放下以后,就转身回到了丛林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有好几年,猎人在山上一头鹿都打不到,据说也是被那灵鹿庇佑。后来大家都说,是那女子用自己的肉身换取了那些救命药材和食物,救下了百姓,从此便唤她厄母娘娘。”
栾慧听到这里,嗤笑一声道:“这不还是活人祭吗?厄母娘娘恐怕是哪个被巫觋胁迫的可怜女子吧。”
“栾慧!”观棠轻轻摇头,提醒他在此地莫要随意置评,随后问那妇人道:“厄母娘娘这些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那妇人回忆了片刻,说:“好像也就是这两日。”
观棠听了拧起眉,栾慧还想问什么,这时,林二看过孩子的大体情况,过来对观棠禀报:“这孩子大概率患有疳症。”
观棠见他神色不明,先令那妇人回到她两个孩子身边,这才转过身对林二道:“什么是疳症?会传染吗?”
林二摇摇头道:“不,不会传染,这是脾胃方面的病症。有多种原因,可能是孩子自娘胎里带的,可能是他生长过程中因饮食不当等原因缓慢出现。这是慢症,夫人,但……”
“你说。”
“这孩子头皮光急,毛发焦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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