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1萤火幼儿园
身体已然就位,意识却好似被遗落在了另一个时空。
溺水的窒息感还未散尽,一股刺鼻的酸涩猛地从胸腔顶上来。
直冲脑门,撞得眼前发黑。
黄羽翎双手死死卡住自己的喉咙,脸颊憋得通红。
她弓着背,一声接一声地干呕,咳得整个人都在抖。
过了好一阵,那口气才终于顺过来。
她徐徐睁眼。
入目是个寂静无声的狭小空间,光线昏暗,视野里赫然堵着一面漆黑的墙。
她梗着脖子,茫然地转动眼珠,四下打量。
“你还好吗?”
黑墙边上,一个身形高大的女孩,朝黄羽翎投来关切目光,轻声询问着。
黄羽翎刚从恍惚中缓过神,反应有些迟钝,张嘴正准备回应。
只见那高个子女孩扬起胳膊,手掌挥起,带着风声重重拍向墙壁。
“啪!啪!啪——!”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墙壁却纹丝不动,连丝微尘都没惊动。
另一边墙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冷眼看着,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
“省省力气吧,也不想想我们是怎么进来的,瞎拍能解决问题?”
黄羽翎被拍打声震得耳朵嗡嗡响。
她木木地立在原地。
手指不自觉地勾住衣角,然后慢慢攥紧。
今天的经历,带着事后的胆寒,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命运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把每一步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倘若没有和室友约好晚上一起吃冒菜,她就不会特意在中午就从家里出发返校。
假如不是前一晚睡眠不足,她也不会专门换乘这趟车去起点站,只为占个座位方便补觉。
总之……
只要错过这趟车,或者不坐这路车,或许一切都可以避免。
公交车冲下桥的骇人场景再次闯进黄羽翎的脑海。
满满一车人,于灾难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幸存者恐怕寥寥无几。
她胸口发闷,却只能攥紧手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在陌生人面前,她不愿流露半分软弱。
紧挨着黄羽翎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明黄色牛仔背带裤的女孩。
看样子她似乎也想到了车祸里的惨状,此刻脸色煞白,眼眶一红,泪水便簌簌滚落。
背带裤女孩带着哭意嚷道:“你们怎么都没有反应,一车人都没了,就我们活着,还被弄到这儿,得赶紧报警!”
这话刚落音,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短发女孩。
女孩五官浓艳,张扬的骄傲在眉眼间肆意流淌,脖子上还戴着个铆钉项圈。
“琴,你觉不觉得我们这几个人……”话说了一半,她突然停住,目光扫视众人,数了数人数,“说不定咱们六个都已经死了!”
说着,她抬起手,想要搭在背带裤女孩的肩上。
背带裤女孩却有些不耐烦,身子一斜,迅速从她臂弯下躲开。
铆钉短发女孩没发火,脸上肌肉僵了一瞬,接着脚步往后移,没稳住,踉跄了一步。
一直在旁边默默注视的黄毛男,眼中掠过一丝关切,嘴上却调侃道:“你打算来个平地摔?”
铆钉短发女孩翻了个白眼,身子一拧,转过身去。
众人交谈时,黄羽翎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墙壁。
她手指探出去,贴在墙面上,一下接着一下滑动,动作缓慢且细致。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发现了一条狭长的缝。
“大家都过来,这不是墙,是个门。”
众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察觉其中异常。
高个子女孩眯起双眼,往缝隙里瞧,“里面怎么一点光都没有?”
“这还不简单,”铆钉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努了努嘴,“说明后面也是黑的,说不定还是堵墙咯。”
眼镜男嘴欠又胆小,想来平日里恐怖片看得太多,此时脑海里全是些可怕的画面。
他身体止不住地哆嗦,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墙体,反倒是呼吸越来越急。
被自己的想象逼到了极限,眼镜男突然朝着众人咬牙切齿地喊道:“千万别推,后面说不定是地狱,推开门我们就真的死透了。”
这话一出口,其余五个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半晌,都没人再说话。
就在这紧张的当口,黄毛男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在众人间溜达。
少时,他在铆钉短发女孩旁边站好,嘴角一扯,装作不在乎:“要死早就死了,不看看后面是什么玩意,恐怕对不起把我们弄来的人——或者别的‘东西’”。
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办法,黄毛男说得有理,眼镜男却不知为何反而更怕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满脸恐惧。
“我不敢,我怕,不行,不行。”
众人本就心里发怵,被这囔声一搅扰,往前的胆量瞬间又没了。
随着惊恐的情绪不断蔓延,四周的环境仿佛也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就连黄毛男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
情况还没弄明白,贸然行动的确冒险,可一直耗下去也无法摆脱困境。
身子一紧,黄羽翎打定主意,迈开大步冲过去,伸手就朝墙体推去。
可这扇门沉重异常,她独自一人根本推不动分毫。
高个子女孩看到这一幕,怒上心头。
她狠狠瞥了其他人几眼,特别是那两个男的,接着走到黄羽翎身边,一起用力去推门。
门还是纹丝不动。
其他人见此,这才过来帮忙。
六人齐心协力,克服了最初的那股强大阻力后,门终于开了。
预想中的惊悚场景一个都没出现,迎接他们的是明亮的光线、安静的氛围,还有一阵轻柔的自然微风。
大家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开始四处看。
这是到室外了?
一条陈旧的高速公路上,不见人影和车辆,只有左斜方有一所幼儿园,牌匾上写着“萤火幼儿园”。
眼镜男意识到自己之前害怕得实在有点过分,不禁傻笑起来。
他笑得弯下了腰,站直身体后,他快步冲到队伍前面,转身对着大家又是一笑。
“你们说,是不是咱们已经死了,进入了一个能连接大脑、用意识玩的游戏?”
其他人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自嘲的奢望,好像在说“要是这样就好了”。
几个人抬脚就要往对面幼儿园走。
只有背带裤女孩蹲在出口处不动,嘴里还喃喃自语。
其余人似乎早已习惯她这般怯弱自闭模样,无人留意,依旧向前。
只有黄羽翎停住脚步,专注地望着她,问道:“你怎么啦?”
背带裤女孩龙琴书举起手,指向那已然合上就再也无法从外面开启的黑墙。
“门上有字。”
黄羽翎走近一看,上面果真有字。
那些文字与墙面同为黑色,只是颜色略浅,若不仔细辨认很难察觉。
仅仅看了两句,黄羽翎脸色大变,她急促地挥舞手臂,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喂,你们赶快过来,这里有字。”
另外四个人闻声,立刻跑了过来。
六个人挤在墙前读完所有文字,集体陷入了沉默。
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复杂的思绪在每个人心中交织,一时间鸦雀无声。
墙上的字写着:
【小红花鬼屋规则】
1.每间鬼屋各有一位鬼主,等级从“一花”至“十花”划分;
2.游戏模式为团队战,成员一旦组队不可拆分;
3.每场游戏会随机选定一名“人主”,其命数与对应鬼主的等级绑定——若为三花鬼主,人主便拥有三条命;五花鬼主则对应五条命;
4.鬼主若成功击杀“人主”即判定胜利;若误杀团队其他成员则直接失败;
5.人主团找到鬼主藏匿的小红花,即为通关成功。
6.集满十朵,重返人间。
六道目光死死钉在墙面的文字上,逐字逐句地审视,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些规则凭空消失。
也不知是过度紧张,还是极度恐惧,铆钉短发女孩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龙琴书紧张得身体僵硬,悄悄躲到了高个子女孩背后。
朱志明推了推眼镜,整个人都在发抖。
唯独黄毛男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大声喊道:“你们又怂了?这规则说明咱们还没死绝,干就完了。”
黄羽翎脚步停住,喉咙发紧,心跳声在耳朵里响得厉害。
刚刚死里逃生的窒息感还如影随形,眼下却要面对更大的死亡威胁。
对墙上规则的想象,如墨滴入水般在心底晕染开来,弥散出愈发深沉、难以捉摸的恐惧。
神经紧绷到了极点,黄羽翎嘴角微微抽搐,竟挤出了一声冷笑。
“至少……现在还活着。”
当她平复心情时,其他人已经往前走了段距离。
黄羽翎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那个始终没和她说过话的铆钉短发女孩,正背靠着电线杆在等她。
这般表面上的体贴非但没让黄羽翎放松,反而加重了她的戒备。
与这群人相处还不到三十分钟,除了高个子女孩外,其余人对她的态度都带着明显的疏离。
母亲的突然离世,如同抽走了黄羽翎脚下的立足之地,也带走了她赖以生存的安全感。
从此以后,她在这世上站稳脚跟的唯一依靠,或许只剩下那份时刻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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