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新王
雷声轰鸣,耳畔风声呼啸。
翻天覆地的疾旋之间,沈行约呕出一口鲜血,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身前重甲已脱,握剑的手近乎僵硬,一头乌发狂舞,此刻正被化蛇的利爪勾住腹部,整个人被带飞到空中,横冲直撞。
沈行约狼狈挣扎,看着视野中,下方山峦逐渐缩小。
迎面的气流直袭面门,几乎令他窒息。
“放开我——!”沈行约顾不得疼痛,愤怒地开始反抗。他很快想到,从万丈高空掉下去,自己肯定会被摔成肉泥。而他此刻身负重伤,又被这妖兽抓住,命在旦夕。
横竖都是一死,沈行约便不再犹豫,猛地举剑,突然朝头顶上方刺去。
一剑斜刺,刺中化蛇后肢,化蛇厉声惨叫,挥动巨大羽翼,拍掉了剑矢,坠落成千万道雨点中的一个。
沈行约趁机攻其弱点,回拳来揍,化蛇以另一只巨爪勾住他。
撕扯之间,沈行约腹部的伤口坼裂,鲜血飙洒,痛得一声大叫。
风声忽至,化蛇猛地飞向高处,利爪处,撕扯的衣带断裂,沈行约如一只折翼的鸟,笔直坠落,与那漫天雨水一道,坠向大地。
化蛇围绕他,在半空疾旋。
魔音响起:「去把他接住——」
「蠢货!他还不能死。」
纷飞的雨水中,沈行约张开双臂,发丝如瀑,缓缓闭上了眼。
他安详地等待,准备好迎接死亡到来的一刻。
然而不等坠地,身|下突然传来猛烈地撞击。
下坠到一半时,化蛇陡然冲出,以羽翼将他擎起,沈行约重重地摔在妖兽脊背上,痛得五官扭曲。
不多久,化蛇发出一声怒号,于飞行之中,不断甩动翅膀。沈行约已在落稳后迅速调整,攀在妖兽背上,赤手空拳,尝试驾驭这只巨兽。
沈行约伏低身子,迎面疾风猛灌。
化蛇载着他,从天而降,冲毁了燕勒山中一处关防,此地正陷入战乱中,冲杀的双方停下来,举头望天。化蛇又霍然高飞,横冲直撞,载着他朝北飞去。
沈行约头晕目眩,双手死死抓住,好几次差点脱力,被狂风拍晕吹下去。
最后,化蛇羽翼收敛,闪入密林中。
疾飞间,飞枝乱木打在脸上,沈行约原本坏了一半的那只镜片彻底碎裂,视线一闪,眼前突然陷入漆黑。
化蛇加速俯冲,带着他轰然撞入苍山岭的石洞中。
一人一妖撞击在石壁上,发出巨大的振动声。
濒死状态下,沈行约觑目,费力聚焦,视野一片天旋地转。
昏暗石洞内,化蛇抖翅站起,朝他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天黑时,萧拓背着摄提格的尸首,回到了王庭驻地。
森森然夜幕下,整个驻地陷入了一片混乱,与先前萧拓回来时的所见判若两样。
一群人举着火把,正围着老阎都的王帐,像在焦急地等候什么。
在此之前,胡戎的营地突然遭魔的入侵,本应放置在营帐里,车牧的尸身死而复生,如同活尸般的恐怖模样,引发了一阵恐慌和骚动。
更为诡异的是,不知为何,鞣勒人竟凭空得知了这一消息。
驻地外的哨兵回报,乌祁山下,远远看见鞣勒的军队大军压境,来势汹汹,正朝他们逼近。
当摄提格的亲卫将他身死的消息传回王庭,那时,如活尸般的车牧已被一阵飓风带走,凭空消失在了驻地间。
出了此等大事,胡戎部落全族出动,一时间人心惶惶。
阿姞娅得知自己的丈夫出事的消息,痛不欲生,哭得几次昏厥过去。
平义、巴里赞及余下部落的长者忧心忡忡,却又不敢将这沉痛的消息带给病中的老阎都,生怕一旦他得知此事,便会悲恸而亡,届时整个胡戎部族,也将彻底失去领导,陷入混乱。
可即便如此,老阎都还是有所预感。
掌灯之时,他平静地坐起,将部落里所有能够主持大事的人叫到自己帐前,却什么也不肯交代。
巴里赞知道,他在等,等一个真正能够交托部落命运的人。
干旱已久的草原,竟在这一日傍晚,下起了纷飞的小雨。
在众人哀恸的注目下,萧拓走到王帐旁,跪地,将摄提格放在大帐周围延伸出的毡毯上。
他脸上泪痕已经干了,发丝上沾着雨水,整个人精神恍惚。
萧拓沉默地跪定,守在摄提格身前,不准任何人靠近。
巴里赞等人都在劝他进王帐,缘由老阎都的情况也十分不妙。而今形势,也只有萧拓一人可以临危受命,在鞣勒军队到来前,带领族人,做出决策或部署。
然后萧拓像一只死守同伴尸体的狼犬,不容许任何人踏足他们的领地,稍有人过来,他看也不看,抽刀便砍,眸底一片血红,喉咙里发出竭力遏制痛苦的呜咽声。
看着这一幕,在场众人无不泫然落泪。
许久的僵持后,后方传来沉重脚步声。
人群退开一些,见阿桑拄着拐杖,走出人前,她身后,几名与阿姞娅交好的妇人搀扶着昏厥中苏醒,形同泪人的阿姞娅,缓步走出。
在看到摄提格僵直的身体平躺在帐外的一瞬间,原本已平复情绪,神情近似麻木的阿姞娅突然失控。阿姞娅‘啊——!’地一声大喊,冲到那俱尸首前,双膝‘嗵’然跪倒,抱着死去丈夫的脖颈,发出撕心裂肺地凄惨叫声。
萧拓定定看着,涣散的目光再度聚起。
她望向阿姞娅瘦弱的背影,抬起一手,想要安慰,手掌落下时,却是落在自己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阿姞娅放下丈夫,眼眸转过,用那种充满恨意与绝望的目光,看着萧拓。
“为什么……”阿姞娅整个人濒临崩溃,发出痛苦的嚎啕:“为什么!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为什么骗我?你二哥他死了!他死了!!你将他的尸首带了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没有保护好他……你没有……”
这一刻,阿姞娅心碎欲裂,放声大哭,情绪接近于暴走。
她抓住萧拓的衣襟,疯狂地捶打他,责骂他,而萧拓只是跪着,面无表情,任由她打骂。
平义等人见此,只能先派人上前,将阿姞娅拖走。
那悲戚的哭声渐渐远去,萧拓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跪在原地。
“摄赫……”
一只苍老的手掌落下,停于他的肩头,萧拓恍惚抬眼,脸上带着经历巨大打击后,无悲亦无喜的麻木。
阿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背。
巴里赞等人过来,趁机劝道:“三王子,眼下形势万分危急!大王子化魔不知所踪,二王子他……必须尽快作出决策!三王子,请随我进王帐,你父王他在等着你!”
萧拓没有任何的反应,颓然跪立,仿佛被抽干灵魂,只剩一具空壳。
他被巴里赞等人拖进王帐,跪在老阎都的床榻前。
帐帷揭开,侍者尽数退了出去,只留巴里赞一人跪于一旁侍候。
“摄赫……”老阎都靠着塌头,竭力坐起,声音带着明显的杂音。昏暗灯光照在他脸上,现出苍老的面颊,上面遍布皱纹,如沟壑纵横。
老阎都骨瘦嶙峋,全身泛着乌青,肌肉萎缩。
身体暴露出的地方,随处可见如梵文般诡秘的暗黑纹路,在薄薄的皮肤下隐隐流动。
老阎都沉重地眼皮缓慢翕动,始终没能睁开。
他哑声道:“摄赫,我的孩子,我们的部落发生了大事,可是,他们都不打算告诉我……”
巴里赞闻之抬首,面露无可奈何的沉痛之色。
“我将不久于人世,可你二哥,他竟不在这里——他不是不孝的孩子……”老阎都呐呐道,如同一个失孤的老人。
萧拓下意识地看向他,眸中似有泪光闪烁。
“收起你的悲伤,摄赫。你是父王这时候,唯一可以倚仗的人。”
说完这些,老阎都艰难地大口喘息,喉中似有吞咽的风声。
巴里赞慌忙上前,为他平顺气息,缓过好一阵,老阎都脸上的痛苦褪去,表情转为安详。
帐中死气沉沉。
老阎都的声音再度响起,于平静中带着威仪:“今日,我以胡戎王的身份,将部落大权尽数交予你手。”
巴里赞呈上王杖、鹰顶金王冠,敛目肃声,跪在萧拓面前。
“从此刻起,你就是我胡戎新一任的王……”
“去吧,孩子……”
老阎都沉声道:“去撑起你二哥未完成的责任,带领你的族人们,找寻新的草地,新的生存空间……”
话音渐寂,老阎都气若游丝,已在油尽灯枯之际。
巴里赞眼含热泪,以头抢地道:“王上——!”
帐内,烛火静静燃着。
萧拓如一尊雕塑,跪在地上,目光空洞,久久地出神。
他不接那象征王权的金冠,也不再看即将死去的老阎都一眼。
巴里赞只得规劝道:“三王子……请三王子立刻即位!部族不可一日无主!时局危急,万事当以部族存亡为先啊!”
“父王!父王——!”
“别拦我!让我进去看一眼父王!”
外头响起荤忧、连鞑等王子的哭嚎声。
巴里赞将那金冠高举,再次催促:“请三王子即王位!”
萧拓沉默跪定,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平义冲入帐中,面露急色,问道:“不行了!过不了一个时辰,鞣勒大军就会杀来,王上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转移?”
巴里赞沉重地摇了摇头。
平义身后,帐门被一把掀起,荤忧与连鞑等王子全都冲了进来,跪在榻前哭嚎。
死亡的气息笼罩整间王帐,游走在每个人的身边。
即将咽气的前一刻,老阎都怒张着眼,死死攥着萧拓的手臂:“答应我、两件事……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
王子们的哭声断断续续,几乎要将老阎都临终前的嘱托淹没。
“不要、伤害你的兄弟们……”
“答应我——”
老阎都大喘一口气,抓着萧拓手臂死不松开,浑浊的眼珠震颤:“再也不要——和那个中原人……有往来!他会害了胡戎!会害了你!”
“父王!父王——!”
王子们放声悲哭,一拥而上,扑倒在病榻前。
萧拓被搡得身形晃动,脸色惨白,心如死灰。
而老阎都一口气提不上来,半张着口,呼哧呼哧地疾喘着。竟是不得到他的承诺,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
“三哥!你快答应父王啊!”
荤忧泪如雨下,求他道:“三哥,这种时候,你就答应了父王吧……”
“三王子,请您速速决意,接管王位!”
“我等胡戎臣子,恭迎新王即位——”
这一刻,无数嘈杂的声音疯涌而来,争先恐后地灌入脑海。
萧拓低下头,眸底一片灰暗。
他仿佛置身于命运的旋流中,宿命的推手在背后指引,使他麻木而僵硬的手掌摸索,摸到了胡戎象征王权的拄杖,将它握紧。
在众人见证下,萧拓应允了老阎都临终遗愿。
老阎都魂魄殡天。
萧拓接过那顶金冠,新王即位。
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再不属于他一个人,而是与胡戎二十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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