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利用
展沛虽然对宋顷昀说了一些谎，但也不是事事都没有做到。
第二日朝后她便让人留住了宋斯羽。
丰明殿里，既是君臣亦是师生的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置着点小案上摆着一盘点心两杯热茶。
展沛假装没看见对面人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伸手聪盘中捻起一块玫瑰饼，兀自递过去，笑道：“老师，尝尝这个，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
宋斯羽已经到嘴边的话再次被咽进嗓子里，她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展沛收回手，一边从袖中抽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手掌一边道：“老师不必如此，我虽不知宋侍君的事情，却很清楚当年唆使公主，挑动谋逆的是陈氏而非侍君。”
她看着宋斯羽，笑了笑。
“况且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连母君都不曾在意的事情我又怎会在意。”
宋斯羽握着那块还有些温热的鲜花饼，和展沛对视，片刻后她垂下脑袋，低声叹息道：“我自然知晓，只是顷昀生性执拗……我不该和他说那些话的。”
说着又看向展沛，话语间也带上了些许谴责的意味。
“而女君既然已经知晓他的心意，更不该那么做。”
展沛眨眨眼，笑道：“我不过是怕老师正在气头上，日后想起来要后悔才出手相救，一时情急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听她这么说，宋斯羽便又沉默了。
她想起宋顷昀跪在自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不悔，不回，又想起他脸色苍白的模样。安静许久，最终还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最近……可还好？”
展沛点头。
“他身体不错，将养了几日现在已然快痊愈了。”
“那便好。”
宋斯羽叹口气，终归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倒是展沛见她这样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开门见山道：“就这些？老师就不打算问问我别的，比如是不是真的宠幸了他之类的。”
宋斯羽抬眼和她对视，看见少女眼底满满的戏谑笑意。
来之前确实曾有过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的对视中被放下，宋斯羽笑了起来。
“你和顷昀从小便不和，你要真对他有那心思还用等今天？”
展沛对此不置可否，于是也跟着笑起来。
“我确实对他没那心思，只是我暂时也不能将他放回辽北。”
她看着面前听完这句话后明显愣了一下的宋斯羽，缓缓道：“如今西南山匪肆虐，各州府虽有兵马，却无主将，因此我需要他替我去一趟西南。”
此事宋斯羽自然也清楚，只是比起展沛，她显然有别的疑虑。
“西南山匪逐渐成势，确实需要重击。只是顷昀此行本就是冲着你回来的，又如何会在这样要紧的关头答应你离开大都？”
展沛信手拈来地撒着谎。
“他向我要了王夫之位，说等凯旋那日便要向我讨这个封赏。”
宋斯羽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大变，整个人腾的站了起来。
“不可！”
话音刚落她又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弯曲膝盖跪下，俯身对着展沛急道：“还请女君三思。顷昀他，他对女君一片真心，女君，女君……”
怎么可以如此利用他！
最后的话已经是大逆不道，宋斯羽闭了闭眼，强行强迫自己闭了嘴，没再说下去。
小药在一旁站着，见宋斯羽如此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变得有些奇怪。
这丞相大人惩治起顷昀公子时分明丝毫不见心软，怎么女君不过是利用其一下她却反应如此激烈。
展沛却反而神色平静，对此毫不意外。
她伸手端过桌上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笑道：“老师想说什么？”
宋斯羽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地看着展沛，却只是讷讷无言，心底藏着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直到过了许久，她才终于一点点垂下脑袋，颤抖着张开唇瓣，却只是道。
“……女君既对他并无心思，便不该答应他。虽是一时权宜，但顷昀会难过的。”
而展沛对此的回应却也只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个浑不在意的笑容，然后反问道。
“为何会难过？我既许诺了，自然便会做到。”
手中的茶盏被她放下，底部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却让地上跪着的宋斯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几分。
然后她便听头顶上传来少女若有所思的声音。
“更何况……若我没记错的话，我的王夫人选本就未选定不是吗？”
宋斯羽心下再次一沉。
事已至此，她若还听不出展沛是在借题发挥，因为裴恕之的事情而故意迁怒的话那宋斯羽也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官了。
而随着她的沉默，屋子里的气氛也一时间安静到了极点。
展沛见宋斯羽吃瘪沉默，先前差点被摆了一道的怨气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散去。
她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屋子里凝滞的气氛也随之消散。展沛摆摆手，冲地上茫然看着自己的宋斯羽道：“起来吧，老师。”
宋斯羽闻言半是茫然不解半是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而后才慢慢站起来，重新坐到了展沛对面。
展沛伸手端过宋斯羽面前的那杯热茶，递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老师这下可明白受制于人是何滋味了？”
宋斯羽默不作声地接过茶盏，仍旧对方才展沛的表现感到心有余悸。
“是臣僭越了，还请女君恕罪。”
展沛笑了笑，没有再不依不饶，只是笑道：“老师不必如此，我知晓老师的本意，清楚您是为了我，为了元景，才会如此忧心我的王夫人选。您看夫子出身裴家，师从祭酒，少年天才，学识渊博，乍一看似乎样样都好。”
她说着，却又话锋一转。
“只是殊不知，这样的人往往才最可怕。”
宋斯羽愣了一下。
“可怕？”
展沛点点头，重复道：“不错，可怕。”
说完不等宋斯羽开口，她便又再说道：“若我没有猜错，老师当日应当是在母君那里见到夫子的吧？”
见宋斯羽怔怔点头，展沛嘴角的笑意便又深了些许。
“那老师可知道母君差人向我授意要谨慎行事，不可轻易便做决定？”
听说展文君授意展沛谨慎，宋斯羽这下彻底糊涂了。
“可我那日去灵山，圣人分明对恕之满口夸赞，还让我第二日主动在朝上提起此事，为何却又……”
展沛却神色平静地道：“因为母君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是王夫的不二人选。若我要选立王夫，全天下这么多男子，我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人。”
“既然如此，那却又为何……”
“因为和别的男子不同。”
宋斯羽的话语被展沛打断，四目相对，少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一览无余尽是冰冷。
“他除了那些令人艳羡的外物以外，他还有野心。他渴望的不止是王夫这个位置，还有权势。”
此话一出，屋内倏地静了一瞬。
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以后，宋斯羽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连四肢都变得冰冷了。
“你是说他，他想做陈潜第二？”
听见这个曾闻名一时的名字，展沛没说话，只眸光轻轻闪了闪。
陈潜，陈氏嫡系一脉里年纪最小的公子。
他这人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年纪轻轻便被当时的二公主，也就是后来被展文君亲手射杀在南鹿河边的二妹展文卿看中，纳为了府君。
结果谁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胆大包天，企图效仿以男子为尊的大周，倒转阴阳。
因为怀了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在进了公主府后他便一边在表面上对着展文卿小意温柔，体贴入微，一边却又反而借着展文卿的名声大肆笼络人心，替自己以及陈家敛财。
事发后展文卿本想处死他，结果却意外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陈潜更是个无恶不作，坏到了极点的。
“他借着孩子的名义求情，说自己已经痛改前非，绝不会再犯，还亲自处决了自己的大半势力，以博得二公主心软，饶他一命。”
宋斯羽显然也知道当年的事情，脸色一时间难看到了极点。
“是啊，结果呢？他趁着妻主孕期，再次收买府中下人偷偷摸摸地动了心思。等人生产后更是狠心地偷走了孩子，以此来要挟逼迫二公主。”
可以说最后展文卿是被他一点点逼上谋逆之路的。
后来展文君命人潜入公主府，替展文卿将孩子救了出来。而展文卿也在阵前亲手将陈潜斩杀，最后按照约定坦然死于展文君箭下，助她铲除乱党，登上了王位。
展沛垂着眼，语气变得很轻。
“被迫踩着亲姊妹的尸骨登上王位始终是母君心中一道此生即便身死也过不去，想不开的劫难。”
“她常和我说夜深人静时，她总会想起她们姊妹那时年纪还小，尚还都住在宫里的事情。她们一块念书，习武，荡秋千，两个妹妹跟在她后面一声声地叫着长姐，每每忆起，她总觉心痛难忍。”
也正因如此，展文君才会在展沛一长大便迫不及待地将王位传给了她。
因为对于展文君而言，这冰冷王座除了是权势的象征，更是沾着她亲妹妹的凶器。
她当年在南鹿河边一箭射杀了展文卿，虽然知道这是展文卿自己所求，也知道妹妹死前对她并无怨恨。
可那长箭还是在射出去的那一刻便同样贯穿了她自己的身体，从此日日淌血，痛彻心扉，折磨她许多许多年，不得解脱。
“陈潜据说是曾被家中姊妹刁难从而生出了这般妄图颠倒阴阳，将元景变为大周的想法。可夫子……我暂时该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只知道这个人并非他面前表现的那般温和无害。”
展沛又想起两人在杏园时的那场初见。她笑了笑，对宋斯羽道：“或许他心里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也不一定。”
“那女君是想……”
宋斯羽听她口风，心下微微一动。
展沛便跟着笑了起来。
“我本来还发愁该从何处下手试探他，结果正巧便有人给我递了刀子。这是一道拟好的圣旨，还请老师过目。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2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