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一度茧化
戴里克森小阁下的葬礼结束后，一辆辆悬浮车从史蒂文家族墓地离开，或成群结队，或单独一车，驶向远方。
一段时间后，艾瑞斯心中一动。几乎是下意识，他打横抱起坐在一旁观看小视频的幼崽，大声命令。
“紧急迫降。”
“是，次君。”
司机虽然不解其意，但听话的照做了。
一秒钟后，外表奢华的悬浮车刚违规落在地面，不远处的半空就有一辆失控的悬浮车呼啸而过，坠毁在了郁郁葱葱的田地里，砸毁了大片农作物。
司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目瞪口呆的同时心生感激。
怪不得次君要让他紧急迫降，原来是在救他们一车人的命。
他们雌虫皮超肉厚的，就算出了车祸也不打紧，在医疗舱里躺个几天也就是了。
除非长时间无人救援。
可现在车里不仅有雌虫，还有小雄虫幼崽。
众所周知，雄虫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
仅仅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就有可能被活活吓死。
“你去看看，那辆车里还有没有活口？”
艾瑞斯再一次命令道。
司机听闻此言，不曾有任何犹豫，立即下车，前往探查。
只是他展开翅膀，飞行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了不对劲。
次君那番话怎么像是让他去杀虫灭口？
虫神在上，他实力不强，做不到啊！
而且违法。
几个呼吸后，司机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辆悬浮车在坠毁的同时也带走了里面虫的小命。
原本他不会死的，只是车祸而已，不算什么。
然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他精神力暴动了。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精神力暴动，这才出了车祸。
精神力暴动是一种病，一种雌虫才得的病。
雌虫越是消耗精神力，得病的几率就越大。
发病时没有清晰的自我认知，更具攻击性和破坏性。
解决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其一，尽量不使用精神力。
不过此法只能做到预防。
其二，吸收雄虫带有正面情绪的信息素。
吸收的越多，得病的几率就越小。
如果已经得了病，那么吸收的越多，恢复的几率就越大。
原本正在盘算什么的艾瑞斯听到司机的汇报，一秒钟放下了心里的邪恶念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司机报了警，让当地的警察来处理此事。
至于他们……自然是跟上车队，继续回家。
*
菲尼克斯躺在金色短发男人怀里，打量着车窗外被开垦好的农田，确定了一件事情。
现在正抱着他的人的的确确记得他回档前的记忆。
不然他上一次刚出车祸，这一回怎么就轻轻松松的避过？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突然，一辆车从天而降，如同流星一样砸在了阡陌交通的田地里。
又发生车祸了？还是同一场车祸？
菲尼克斯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笔直的朝着坠落的车辆看去。
残破的金属零件中，卡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一个人影笼罩着他，虽然和他有三分相像，但充满了扭曲和变异，就像是被核辐射污染了一般。
菲尼克斯一愣，转瞬收回了目光。
他还以为看到了克苏鲁，有点恶心，想吐。
话又说回来，他的承受能力是不是变大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会因为惊吓过度而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的思考，还有再去看几眼的意思。
回家之后，菲尼克斯尝试着走路、跑步、蹦跳、说话……
就是走不太稳，跑不太快，蹦不起来，跳不太远，说不利索……
对于这种情况，他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小孩子就是这样，在一次次尝试中成长。
*
“菲尼克斯，跟我念，雌父。”
艾瑞斯抱着小雄虫幼崽，坚毅的脸庞上隐藏着期待。
“菲菲尼尼尼克斯。”
小雄虫幼崽鹦鹉学舌，结结巴巴的说。
“我不是菲尼克斯，你才是菲尼克斯。”艾瑞斯强调道：“我是你的雌父，你应该叫我雌父。来，跟我念，雌父。”
小雄虫张着嘴巴，一副苦恼的模样。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记住刚才的一长串句子。
艾瑞斯也不恼，只是重复道：“雌父。”
一旁的诺亚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
艾瑞斯不解的问：“你笑什么？”
诺亚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阁下是你的雌父呢！”
“你现在笑话我，以后就轮到我笑话你了。”艾瑞斯指着茶几上的虫蛋说：“你也是有幼崽的虫，你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听闻此言，诺亚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周围的虫见他这副样子，嘻嘻哈哈的看起了热闹。
*
在一片嘈杂声中，菲尼克斯重复了金色短发男人的话。
“雌，雌父。”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被人给抱了起来，埋在了他熟悉的胸膛里。
菲尼克斯也不挣扎，而是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他没有结巴，一口气就念了出来。
“雌父。”
然后他感觉抱着他的人把他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和他融为一体似的。
菲尼克斯猜测，这个他刚学会如何说的音节应该有着特别的含义。
不然抱着他的人不会如此激动，仿佛他公布了圣旨似的。
他打定主意，以后他就一直称呼他“雌父”。
*
命运无常，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
学校终于放假的利亚姆高高兴兴的回家，很快就面无表情的闭上了嘴巴。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他的又一个雄虫弟弟死去了。
没错，是又。
雄虫向来脆弱，少有能活到成年。
自从利亚姆有了雄虫弟弟，他就经常听闻雄虫弟弟的死讯。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突然出现一个雄虫弟弟，又突然死掉一个雄虫弟弟了。
“戴里克森是怎么死的？再过几年，他就要成年了啊！”
利亚姆将自己困在沙发里，揉着突然疼痛起来的太阳穴，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嗯。
周围的虫说，“是精神力衰竭。”
精神力衰竭，一种雄虫只要得了就相当于被下发了“死亡通知书”的疾病。
至今为止，无药可治。
利亚姆立马就沉默了。
不久后，他抱起在地毯上跑来跑去的小雄虫幼崽，沉声说道：“菲尼克斯，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我希望你能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
突然被抱起来的菲尼克斯：“……”
他认识抱起他的人，别人都叫他利亚姆，或许利亚姆就是他的名字。
不过他在说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凝重的样子。
菲尼克斯想了想，伸出藕节一样的胳膊在他脑袋上摸了又摸。
他想不出其他的安慰方法，也就只能这样安慰安慰他了。
然后他被利亚姆抱进了怀里，一个毛茸茸的头在他的肩背处蹭啊蹭，就像是极其亲人的宠物小狗。
*
“利亚姆，现在菲尼克斯已经会叫虫了。”
突然，艾瑞斯意有所指。
听闻此言，利亚姆眼睛一亮。
他放开小雄虫幼崽，将小雄虫幼崽放在膝盖上，诱哄一般的说。
“菲尼克斯，叫我大哥，是大哥……”
*
如同机关枪一样的话语让菲尼克斯无语至极。
他一个小孩听得懂吗？这人就教。
那么大一串，他只听懂了“菲尼克斯。”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说起名字……菲尼克斯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对了，他为什么会给自己取名叫做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想了又想，终于回忆起了一切。
当初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经常有人在他耳边念叨这个音节。
就像是在唤他一样。
于是他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至于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人是谁？
菲尼克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金色短发男人身上。
他想起来了，是他。
现在问题来了，他和他是什么关系？
母子吗？
不怪菲尼克斯有这般猜测，只因他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经常听到他的声音，而且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再加上这个世界只有男性，没有女性，并且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陪着他，所以他猜测他的母亲或许就是他。
如果猜错了，那就错好了。
想到这里，菲尼克斯看了一眼金色短发男人。
也不知道雌父是不是母亲的意思？
不对，应该说是父亲。
*
利亚姆一脸沮丧。
为什么菲尼克斯不理他？只顾着看艾瑞斯先生。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要这样忽略他好吗？
似乎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哭泣，小雄虫幼崽终于大发善心，将轻飘飘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利亚姆喜极而泣。
“大哥，快叫我大哥，菲尼克斯，我是你大哥，你应该叫我大哥……”
*
“大哥。”
突然，菲尼克斯吐出一个音节。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利亚姆高兴的跳了起来，抱着他在会客厅里转圈圈。
一副高兴傻了的模样。
菲尼克斯想不明白，他喊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个比一个激动？难道他承诺要把所有赚到的钱都给他们？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百分之百能够理解。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有一天，摆放在茶几上的虫蛋裂开了。
诺亚第一个冲了上去，揣揣不安的注视着浸泡在营养液里的虫蛋，漂亮的指甲几乎掐进手掌心的肉里。
艾瑞斯抱起小雄虫幼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亨利的各项检测报告都处于安全范围内，他不会有事的。”
诺亚回过神来，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的嘴唇依旧在颤抖，神情依旧在不安，眼睛依旧在盯着裂开的虫蛋……
*
其他人在看热闹的同时，菲尼克斯也在看热闹。
他一直怀疑这颗蛋里面孕育着一个智慧生命，过不了多久就可以验证他的猜测是真是假了？
大约十分钟后，浸泡在灰色液体里的蛋被一分为二。
一个人型生命将上部分的蛋壳给顶了起来，天真懵懂的注视着众人。
菲尼克斯仔细看了几眼，差点惊掉下巴。
说那不是个人吧！他有人类的模样。皮肤白皙，五官优越。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说他是个人吧！他又有尖锐的牙齿，长长的指甲，犹如兽瞳的眼睛和灵活的触角。
菲尼克斯抓了抓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他出生的时候根本不这样。
难道这个小生命不是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仅仅只是一种类人生物？
还是说，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不一样？
经过几天的观察，菲尼克斯知道了答案。
这个被称为亨利的小生命的的确确就是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还和他是同一种族。
不然诺亚不会经常抱着他，哄着他，看护着他，和他说话，给他喂奶……
意识到这一点后，菲尼克斯有了很多疑问。
诺亚和亨利该不会是父子吧？
如果他们是，那么诺亚是怎么怀上亨利的？
还有，他长大后是不是也要怀一个蛋？
这样想着，菲尼克斯逐渐回忆起了亨利还是个蛋的时候。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小，只有成人拳头大小。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长越大，最终体积约等于西瓜。
菲尼克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不不不，他不要怀蛋。
倒不是他排斥这个世界的繁衍方式，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风格，他理解并尊重。
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当个好父亲。
毕竟让他随时随地陪在孩子的身边，一切以孩子为先，还不如让他去死。
所以为了不造成悲剧，他从一开始就不怀蛋才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菲尼克斯的目光落在了他父亲身上，有些心虚。
如果他父亲想要个孙子怎么办？
老实说，他不会妥协，永远也不会。
与其让孩子生下来受苦，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生。
一日复一日，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
柔软的沙发上，菲尼克斯抓着一叠认字卡片，一个接着一个的念着上面的字和词。
“虫族、雄虫、雌虫、亚雌、大虫、幼崽、军虫……”
虽然他每一个字都念对了，没有丝毫的错漏之处。
然而他不懂其中的大部分词句都是什么意思？就像是看英语单词似的，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不过就算是这样，菲尼克斯也已经很满足了。
至少现在的他可以和人进行简单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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