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尘
正德二十七年八月十二日,大夏魏王容恪率军攻破大梁都城金陵。
皇城最北侧的金明宫火光冲天。
漆黑民宅内,大梁镇国长公主姜浅望向被烧得通红的天际,眸色深寂如渊,最终不甘地阖上。
他日史书工笔,她与幼弟恐将永远被钉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
可自古成王败寇,愿赌就应服输。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
“等开城门后,你们各自散去。雪魄,东西拿来。”
侍女打开包裹,随即沉默退到一旁。
“每套衣服内层缝了两千两银票,户籍和路引你们各取一份,上面的人家都是精挑细选,自己稳着点,不会有差错。”
一人猛地叩首,“公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誓死效忠公主,愿护送公主前往琉球。”
镇国长公主嘴边勾出一抹轻嘲。
琉球?
那是她给幼弟择的一条生路,却不是她的。
原本她想,大梁浩浩汤汤三百余年,姜家人生是天子守国门,死亦君王死社稷,幼弟理应如此。
可真到这一步,对上幼弟稚嫩却了然的神情,端着鸩酒的手止不住发颤。
她无声落下泪来。
罢了,给姜家留条血脉吧,也算是慰藉祖父在天之灵。
至于她自己。
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九州大地之上。
她扶起跪地之人,眼神扫过面露悲戚的众人,缓缓道:
“姜浅承蒙诸位不弃,追随至今,乃此生幸事。大梁已至穷途末路,望今后莫要留念,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枉相识一场。如浅此番幸得脱困,必报诸位回护之恩。”
众人皆默然垂泪,满室隐忍酸楚。
八月十五日申时,奉魏王令,金陵北门大开,滞留城内之人可出城。
镇国长公主面向众人,受了最后一个礼,目送他们离去。
残阳如血,沉默地观望这世间亘古不变的楼起楼塌、聚散离合。
戌时梆子敲起,镇国长公主打扮成难民模样,前往北门。
查验关口越来越近,离她还有几人时,队伍突然停下来。
前头妇人在问:“官爷,不是说到亥时吗?”
那人不耐道:“上头命令,等着。”
一种巨大不安自心底升腾,耳边万籁俱寂,唯余心跳声如响鼓重锤。
身后阵阵马蹄声传来,镇国长公主回身望去,数十骑骑兵飞驰而来,连人带马皆裹以墨色鳞纹重铠。
前头士兵小跑前来,驱散众人。
一时间,火光亮如白昼。
她低头欲随人潮离去,却被一人当头拦下。
她一眼认出眼前之人身着亲兵铠甲。
终于还是来了。
镇国长公主勾唇,腰背渐渐挺直,眸色越发冷傲。
铁蹄如雷碾过石板路,每一声都如同西洋座钟撞击一般,敲响她生命的倒计时。
沉沉玄色甲胄在她身前几丈骤然停住,驾马人暴立而起,马蹄凌厉,踏碎半块顽石,带起的风势有如刀割,直扑向道中驻足之人。
她踉跄间退了半步,一缕墨发垂落额前,目光却未移分毫,直直定在某一处,没有看任何人。
魏王眼底涌起暗潮,垂眸看向面色似雪的女人,明明已山穷水尽,却仍如寒梅般傲立。
数百人团团围住的长街,落针可闻。
良久,他唇角微启,带着隐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去哪,姜浅?”
镇国长公主终于抬头望向他。
他棱角越发分明,眉间藏着经年杀伐戾气,墨黑眼瞳一如深海,隐隐蕴着巨大风暴。
她看不透。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她只知道,现如今他大权在握即将执掌乾坤,而她,却狼狈怆然如丧家之犬。
镇国长公主忽地笑起来,凤眸却渗出冷意。
她提步缓缓走向他,粗布衣物掩不住寒玉生烟的风华,待他察觉时,已立在玄甲边缘。
魏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招手,“我告诉你我去哪儿。”
他眸底疑色深重,身体却不自主般俯身附耳。
她抬起双臂,轻柔勾住他脖颈。
魏王瞬间僵住,多年梦中幻境轰然涌入脑海。
微弱银光闪过,“嗤”的一声扎入皮肉。
他听见她如鬼魅般轻语。
“去地府,你去吗?”
——
七年前。
正德二十年的秋天,闷热得没有一丝凉气,天地间像扣了口巨大的铜锅,日头悬在顶上,烧得人发昏。
忽的,一道闪电划破天幕,过不多时,炸雷声声碾过云端。
道上,枣红小马拉着半旧柳木车厢疾驰而过。
谢浅扬声道:“祖父,快下大雨了,咱们到前头景丰客店先歇一晚再回家罢。”
后头车厢内传来老者应声。
谢浅急急扬起马鞭。
这雨势怕是不小,纵使她年轻无碍,可祖父年事已高,此地又缺医少药的,万不可掉以轻心。
谢家本就人丁单薄,可经不起一点变故了。
他们祖籍本在长丰县,二十几年前世道大乱,祖父祖母带着谢浅父母和叔父逃难到望江县小当村,暂时避了下来。
小当村风景优美,村民更是热情,帮着他们在后山开了几亩地种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便也融入了这儿。
谢浅很小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了,母亲郁郁寡欢,没几年也跟着去了。
父母接连去世让祖父祖母备受打击。
家中一下缺了壮劳力,祖父开始给小儿蒙学,赚些束脩维持家用。
祖父才学渊博满腹经纶,很快便在四邻八乡小有名气,家中日子渐渐宽裕起来。
叔父成人后娶了妻,日子过得和美。
可惜好景不长,婶婶生堂弟时难产,叔父竟投湖自尽了。
祖姑姑抚着她头顶,叹气。
“人生实苦,随他们心意吧。”
祖姑姑接了堂弟元佑去金陵,又聘请文武两师父精心教导谢浅。
她直言,若不是怕祖父祖母没了寄托,谢浅她也是要带去金陵的。
一向与祖姑姑龃龉极深的祖父,竟破天荒地没有反对。
此后每年,谢浅都陪祖父祖母前往长丰祭祖。祖母这两年身子越发弱了,便不再出门。
说是祭祖,可她却连祖是谁都不知道,每年对着无字牌碑磕头上香。
她问过祖父,得到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直觉告诉谢浅,他们家有个秘密,而且是很大的秘密。
——
马车一路狂奔,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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