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折翼传音（十一）
夜临，谭近墨在弥府书房中，翻看书籍。书案上的油灯，照亮其如黑玉般的眼睛。
弥华书房里大多都是经商与修炼的书籍。不难从这些书籍种类与笔记之中看出，弥华是个兢兢业业的城主，除了修炼之外，几乎所有心思都在懈西城经营之上。
门外响起忘青声音，“大人。”
谭近墨微蹙眉头，“请进，门未锁。”
忘青推开门，提裙跨过门槛。谭近墨望着此人，他从京洛城一路到勃破，再从勃破返回晋国至懈西城，他与此女相处数月有余。
初见时，谭尽墨就觉得此女绝非常人：个子小，身上却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傲气。
一开始，谭近墨本以为皇帝与丞相看中了自己的才华，所以才任命自己出使勃破。一路上，他每天无不为此事筹谋，本以为自己可以大展身手，却处处被忘青钳制。
她很聪明，不，是极其聪慧，了解局势、且擅玩弄人心。
与她相处，谭近墨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与一个诡诈之人下棋，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深意又变化莫测，叫他看不清。
“这么晚了，所为何事？”谭近墨询问。
“我派人查了查地下城。”
她果然还是去了。
“嗯。”
“有意思。”忘青一边走近一边说着，“弥华善于经商，又是修炼中人，懈西城妖域有如今之繁华，他可是功不可没。他将懈西城的经营之法，用在妖域之上，使得地下城也成为了一个修炼者的交易中心。地下城很多主要赏金屋，都属于弥家门客。他的势力可是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谭尽墨微微沉眸，他终于问出来心中的疑惑，“如果到头来弥华都不配合，我们应当怎么做？”
“大人，你是城主。这件事儿自然是由你做主。”
谭尽墨无言，这件事他到底拥有多少权力？
半晌，他叹息一声，“你还查出什么？”
“他们最近有所行动。”
“如果他们敢对我们动手，这可无异于谋反。”谭尽墨放下手中之书，抬眸看向忘青，视图从她的表情里捕捉蛛丝马迹。他隐隐察觉，朝廷就在等着懈西城谋反。只要对方一有异动，朝廷就可以打着平反的由头，系数清理不愿服从的懈西城异族人。
忘青反问：“若是他们动手，大人如何打算？”
忘青的那张脸就像是一个白瓷盘，冰冷又坚硬，无懈可击。
忘青朝窗户走去，道：“夜深了。”
谭尽墨蹙眉，正要询问什么，一位士兵匆匆跑来，“大人！不好了！弥家女不见了！”
谭尽墨赫然起身，他却瞥见一旁的忘青不动声色，似乎并不吃惊。
“发生了什么？”
“没、没发生什么......”那士兵脸色有些难看，“房间四面八方都锁着的，也有人看守。我们每个一个时辰，就会例行检查。上一个时辰人还在，下一个时辰人就不在了！中间没有人进出过。”
“凭空消失？”谭尽墨看向忘青，“修炼者可以做到吗？”
忘青点头，“有可能。”
见状，谭尽墨越发肯定心中猜测。他起身，离开书房，朝关押弥华的房间走去。
月亮高高地压在夜幕上，笼罩着整座弥府。四周一片寂静，偶有穿堂风发出“呼呼”声。
弥华刚进入浅眠状态时，门的响动将他惊醒。他兀然坐起身来，望见门口夜色中站着两人：一身黑衣的谭尽墨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青衣女子。
谭尽墨停在门口，侧首对忘青道：“你退下吧。”
忘青眸光一沉。
“嗯？”谭尽墨尽可能地发出一声威严的质疑声。
忘青含笑，轻快地说了声：“是。”随后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房间中，只剩谭尽墨与弥华。
弥华警惕地盯着这位年轻人，二十来岁，身子挺拔，看似坚毅的眉眼之间显然萦绕着一股沉着的犹疑之色。这种年轻人他见过不少，自己为可以为理想抛洒热血，却当真正投入世俗时，却被当头一棒。现世与理想相斥，年轻人走上了分岔路口。
谭尽墨走近，冷声道：“弥大人，令女今夜逃走了。”
弥华瞳孔一颤，沉默。
“你只要将懈西城的城主令与商会会首的位子让于我，你们大可拥有自由。”
“真的吗？”弥华轻笑一声，“弥家已经掌管懈西城近百年。城主之位，是你们说拿去就能拿去的？”
“自然。”谭尽墨再明白不过，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懈西城的民心可都在弥城主之上，“弥城主你是明白人。你应该很清楚，如今懈西城没得选。”
弥华那一双眼睛在夜色下黑格外狠戾。
见弥华不言，谭尽墨暗暗惋惜，道：“弥老城主。你难道不向往京洛城？那里美不胜收、繁华富庶。若你愿意退位，我可保你日后在京洛城衣食无忧。”
弥华依旧沉默，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谭尽墨。
谭尽墨被盯得有些不适，对方毕竟是前辈，晚辈应当要有谦卑之态，可现在情景不同。
“弥老城主，你当明白，稍有不慎，你就会让懈西城坠入深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弥城主，慎行。”
弥华沉默，片刻，发出厚重之声：“谭城主，你是哪里人？”
谭尽墨微蹙眉头，不解弥华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岐城人。”
“啊，岐城。”弥华有些吃惊，“你可知前段时间，岐城可发生了大事？”
谭尽墨沉眸，他对岐城县令勾结勃破、意图谋反的消息有所了解。
“岐城险些灭城。”
“他曹之利的罪行，哪里能牵扯到岐城百姓？”
弥华冷笑一声，“是吗？我一位捉妖师朋友那几日就困在岐城，曹之利谋反那一夜，岐城异象频出，夜间满城梨花花瓣，几乎要将岐城活埋。”弥华的声音沉稳缓慢，一声一句，自带威严，“他捡起花瓣，竟发现那些花瓣上有法力。他顿感不对，于是细细调查一番。”
谭尽墨不是修炼中人，对于弥华所言，半信半疑。
“他隐隐约约查到，是阵法。整个岐城都都处于一个诺大的阵法之中。他顿时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想——”弥华起身，他身材比谭尽墨还要高大几分，“灭城——周明有意灭城。”
谭尽墨愕然，“怎么可能？灭城？匪夷所思！且不说现在岐城好好的，你这些言论可有证据？”
“前几日来拜访我的祝余，想必你也认识。他们就是刚从岐城而来，你何不去问问？”
谭尽墨震惊，他记得当时弥华只与祝余交谈了一两句，“你怎么知道他们从岐城而来？”
“他可是祝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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