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现实：夫妻相
明栖的这句对明星的问话，倒是打得老神仙一个措手不及，布满皱纹的脸庞明显一僵。
但老神仙是一个从不认为自己错的人，他并没有拐了别人孩子的心虚感，挺了挺佝偻的背，质问：“你怎么知道？”
“有人在关心明星，她告诉我的。”明栖坦然道。
这老神经，还真把明星偷了。
图什么呢？
“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父母亲抛弃了，只好投靠到我这里。”老神仙哼了哼，举起空气清新剂，老神经的样子，对着明栖"嗤嗤"喷了两下，着意杀杀今安的味。
“？”
明栖挑起左眉毛，困惑地后退一步，又似笑非笑地问：“投奔你？师父，你说我会相信吗？”
“你爱信不信。”老神仙不在乎地摆摆手。
“我是他的父亲。”
“我是他父亲的老师，我还能害他不成？！”老神仙喋喋不休地说：“还记得那一天，我找安安喝咖啡，偶然聊起你渡情劫。”
“聊得好啊。”明栖冷笑着说。
不过，这事明栖是知情的：老神仙作为亲家公找今安瞅瞅，没想到一时说漏嘴，泄露了他渡情劫的事，今安深以为遭到了背叛，开车把他撞死了。
至于明栖为什么没有后续解释？
因为今安极端的行为伤害了他，且老神仙说的与真相在他看来并没有多偏离，也就只缺少了真心实意的爱罢了；他相信爱，却不相信爱会创造奇迹，所以他想他的解释会是无力的。
他懦弱，真切怕面对今安的指责和憎恨。
与其不被她所爱，还不如当个缩头乌龟，恨着她，不见她。
老神仙听出明栖有点责怪他的意思，头一缩，而指责明栖道：“这都要怪你。我都给你说过了：我没想到今安不知道你渡情劫啊。她听完之后，不顾我的拉扯，要去找你。她就……找到了呗，把你撞死了，孩子也杀掉了。”
叽叽咕咕地唠叨一通，老神仙又批评：“她真是个冲动的丫头，太孩子气了，不适合当老婆。她还把孩子丢了出去，多亏被我捡到了。”
明栖厌恶师父对今安的评价，但并没有吭气。
老神仙一换表情，得意地炫耀：“我捡到就是我的了。这孩子他喜欢我，你不能把他带走。他在我这里过得很好。”
“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见一面？”明栖也不太确信地问。
“当然。”老神仙把手一举，再放下时，他抱着一个裹着红绿色襁褓里的小明星。
小明星定在二个多月大，可还是小的很，好像只有蟑螂大小，白得仿佛泛着磷光的皮肤，红得病态的嘴，细细的胳膊和腿儿，半死不活地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要是还有一口气那就是过得很好，那小明星过得的确不赖，宛若置身天堂。
明栖就算不对这孩子多关切，此时一看还是心一颤，奇怪地挤了挤眼，问：“你在养小鬼吗？”
“我在照顾他长大！你个蠢货！要是没有我，他早死了！”老神仙激动起来，枯瘦的手臂抱着小明星挥舞。
明栖的胃部一阵绞痛，不敢多看不知死活的明星。他便很心大地当成没看到，继续他的事情，问：“安安在哪？这两个人，你总得还回来一个。”
老神仙收起来明星，诡秘地笑了，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说：“别急，我这就把今安还给你。”
啪啪，老神仙拍了两下掌，一道滑门从墙壁上浮现。
滑门被从外滑开，走进来了今安，她披着打着小卷的栗色短发，穿着绯红色的裙子，浑身散发着茉莉花的香气。
今安来了！
明栖着急地上前把今安堵住，惊颤而火辣的目光罩住她，压低声音，可怜地问：“你怎么凶巴巴的看我一眼就走了。”
“啊？我一直在你身边啊。”今安耸了下左肩膀说。
这一秒，明栖远了她一步，轻眨了一下眼皮，猝不及防地问：“你爱我吗？”
今安云淡风轻地回，就像回答过无数次了：“嗯，我爱你。”
“通关密码正确，进来吧。”明栖迈着长腿后撤，带着今安往内室一拐。
今安随着他的身子偏拐的方向，走了几步，正踩中一台凭空出现的秤，嘀的一声，晶蓝色的数字显示：102。
“假的安安，体重一百零二，”明栖指着面前的今安说完，扭头又看着老神仙说：“真的安安，体重一百零四。”
“你凭这种数据判断？”老神仙背着两只手，装得仙风道骨。
“还有感觉。”明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偏了下头，悲悯地打量着此今安，“感觉不对。安安是不会说爱我的，说这种话的都是我，她只会回应地亲我。安安是成长后的人，她有自己的习惯，而这位女士，则是安安的仿制品。”
“我可以给她加上你说的这些小细节。”老神仙走上前，拍了下此今安的头，染成了黑发，“任何细节，都可以。我是神。”
“也有神做不到的。”明栖说道。
“你想要的，神就能做到。”老神仙不仅神经，他还特别有老人的轴劲儿。
“人的独特性不是由小细节构成的。我与安安都被对方烙上了痕迹，那才是相爱之人无法言说的辩识。”
明栖离此今安近了点，对着她的目光说：“而且，NPC发展高级了，这个NPC不爱我，她对我有排斥。不说你作为师父怎么样，你作为[寿神居]的老神仙都不合格——你不了解NPC们。”
明栖说完，带着说不上来的感情，头往她凑近，似要亲她，可一道衣角刚碰到她的手，她就暴怒，双手用力把明栖推开了。
“给老娘滚！”今安成了爆炸安安，怒气上蹿，把精心设计的发型顶成了杂草丛。
“看吧。”明栖举着双手步步回退，转头头说，“我已经是安安的人了。这位女士有洁癖，她嫌弃我。”
老神仙对着爆炸安安皱皱苦瓜脸，但还是嘴硬道：“你太敏感了，我养的第三百一十条狗与我的第一条狗没有差别。”
“师父，你是信任[寿神居]的。[寿神居]将变成人的今安领到你的面前，你仍只注视到那层壳子吗？”
“你说错了。今安没有变成人，她只是个容器，真正变成人的是明星！人是明星，才不是今安！今安是妖怪，你别被迷惑住了。”老神仙摇晃着空气清洗剂，马上就要念急急如律令驱妖似的。
明栖气笑了，“老头子，你应该去学习本时代的观点，胚胎是母体的衍生，明星是今安的一部分。你不认可今安，就是不认可明星，不认可我。”
“我就不认可今安。”老神仙转悠悠着头，坚决不让步。
明栖叹了口气，跳回之前的问题，问：“十一年前，你在咖啡馆还对今安说了什么。”
“长辈只会向晚辈吹嘘丰功伟绩。”老神仙不慌不忙道，这会今安又成晚辈了。
明栖带点认真道：“我会找出来的。”
老神仙丝毫不慌，昂着头冷哼：“十一年前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就找出来的。”
“十四年的爱，更不会轻易放弃。”明栖也抗到底。
老神仙努努嘴，继续他的第二波攻略，说：“你的选择和今安的选择可不一样。来，来看看吧，她彻彻底底背叛了你。”
老神仙打开了520副本的微型空间，给明栖看活在里面的今安。
老神仙给今安制造了一个新的模式：她回了家，发现明栖死在了堆满食物的桌前，她痛苦了一段时间。这时，又来了一个新的明栖。她再再次把这个明栖当成了爱人，与他在一起了。
老神仙托托手，看明栖像个戴了无数层绿帽的神龟，可笑至极，幸灾乐祸地说：“看吧，看吧，今安就是这个德行。她会背叛你。她已经将真正的明栖忘记了。”
明栖一想这可能是真的，就痛苦的想把520副本毁了，念着：“她不是安安。”
老神仙嘲讽：“你别自欺欺人了。”
明栖的声音里带出压抑的怒火，“操控一个记忆缺失的人，操纵一个做梦的人，师父，你可真光荣。把今安的记忆还给她，让她做出选择。你怕是吧，你不敢让今安想起一切，你不敢让我知道一切，要不然可怜可悲的就是你了。”
老神仙面色铁青，嘴倔道：“哼，神永远高高在上。”
“神还是孤独的。”明栖回。
“那……陪我这位孤独的神吃一顿饭。”老神仙知难而退，不打算把关系闹得更僵硬。
明栖只能顺从。
师徒俩冷静下来，浸泡在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气味中，吃了一顿早不早晚不晚的饭，喝了点老陈酒。
饭菜和酒都带着一股[寿神居]的机器味，明栖很疑惑他之前怎么没有吃出来。
老神仙喝酒上了头，健忘症似的，又开始叭叭：“看吧，没有今安，我们就没有矛盾。”
明栖忍无可忍，撂了筷子，轻飘飘道：“我想要关闭[寿神居]。”
效果惊人，老神仙一秒变脸，勃然大怒地喊：“滚出去。”
明栖吊儿郎当，双手揣着兜，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在不白不黑的过道中穿梭，正准备回现实，再找古桃问问今安的线索，迎面走来了笑得跟个白痴一样的白魂。
白魂劫持住他，手臂勾着他的肩膀，说：“今安在跟岁王爷说话，我来带你去见她。”
“她在你们哪？”明栖不可置信地问。。
白魂挤吧挤吧眼，“当然。”
迟疑了几秒钟，明栖问：“今安知道了什么？”
“大概的都知道了。”
明栖变了脸色。他卸下白魂的胳膊，反悔道：“我不能去见她。”
他害怕，他又怕了。
其实最怕今安清醒的人，不是老神仙，而是他。
他像是上辈子做了一个噩梦，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回想起十一年前的今安，最深刻是临别时那一抹她的憎恨。
他害怕如今的今安，也会给他那样的眼神。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白魂平静地看着他。
“我还没想出解决的办法，我怎么能见她？”明栖愁绪万千地问：“她要是问我为什么任由她沉浸于幻想爱人怎么办？要是问我为什么不找她怎么办？要是问我看她呆呆傻傻的好不好玩怎么办？这些……我回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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