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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赤脚坐在床沿上，木质地板在这个时节不算凉。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地面，拖鞋安静地待在距他十来厘米的地方。

他有些泄气，索性弯下腰，胳膊往大腿上一搭，肩骨将衣服支了起来，脑袋低垂着，埋在胸前，再次合上了双眼。

电话那头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听，甚至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

过了十分钟，程澈才拖着沉重的眼皮起身。

窗帘缝里透着刺眼的白光，他伸手将窗帘拢了拢，反手按开了房间的灯。

漆黑的屋子瞬间充盈起光亮，他一把捞起倒在床上的手机，往卫生间走。

即便是被吵醒，即便再困，他也没有睡回笼觉或者赖床的习惯。

走到卫生间，程澈熟练地将手机往洗漱台上一架，点开了微信拨通视频电话。电话接通时，他已经挤好了牙膏，电动牙刷发出滋滋滋的响声，给寂静的空间添了些生机。

“喂，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很快，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一头乌黑的卷发盘在脑后，一双漂亮的眼睛和程澈极为相似。

程澈耷拉着眼皮，没理会她的调侃，反问道：“你还知道关心我什么时候起床？”

女人继续打趣道：“哎呀，我和你爸四处奔波不也是为了给你攒彩礼钱嘛！万一我儿子以后看上哪家小姑娘，兜里没钱把人留住怎么办！”

“啧，”程澈蹙眉，明显有些不悦，他才多大啊，分明就是这夫妻俩掉钱眼儿里去了，否则哪个父母舍得把自己儿子一个人留在家里？

喔不对，如果按照房子来算的话，或许这对夫妻俩来说，程澈待的地方只是一个避风港。

“诶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秦谷南正经起来，“你舅的消息，说这边最近要走绿色环保那套，我们的研究方向也得跟着走，这段时间可能比较忙，你就先一个人待着吧。实在无聊呢就去找祁明玩呗，你俩不是挺要好嘛。”

也不知道问一下，他在新班级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结实新同学，成绩怎么样……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程澈漱了个口，冷哼一声：“行。”

说完，他将牙刷立在支架上，抬手去拿洗脸巾，等着对方先挂掉电话，他好打开BBC听一篇听力。

可秦谷南似乎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只是将视频转成了语音，见程澈擦完脸，继续笑道：“哟，头发都长这么长了，不过还好你像你爸，帅气是掩盖不住滴。”

如果视频还开着，他必然能看见一张花痴脸，眼神虚焦着在脑子里想他爸照片的那种。

不过，什么叫头发长长了，这就是一个发型好嘛！程澈没好意思说，他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支支吾吾说：“等会就去剪。”

说到外形，秦谷南又胡乱扯道：“当年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学校里面追他的女孩子可不少。你这不刚分科，怎么样？在学校待了这么久，难道没有小女孩喜欢你吗？”

喜欢他？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拒绝的那个女生，莫名又联想到了阮眠，眼神有些不自然，“没。”

“不信。”

“……”是真的啊，他又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他。

不过……他干嘛关注阮眠喜不喜欢他？她喜欢谁关他什么事？他接近她只是因为三年前，她帮了他，觉得她人很好，所以想和她做朋友。

可是，谁知道人家还不领情呢。怎么了？做他程澈的朋友很丢脸吗？还是……喜欢他很丢脸？

脑回路转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上学期末再遇到她的那次，阮眠亲口说的，喜欢他是一件丢脸的事。

突然有点无助怎么办。

秦谷南看儿子眼神放空着，一会儿有点笑意又一会儿沮丧的，又问：“想起什么了？”

本来一大早被吵醒就烦，现在还要为这种情感纠葛烦恼，程澈只好糊弄道：“下周要期中考试，我等会要去图书馆复习，先挂了。”

于是，两个小时后，程澈准点出现在了网吧门口。

祁明看见微信消息，立刻从网吧里面出来，下一秒就搂上了程澈的脖子，笑说：“哟，怎么的，不背你的政史地了？”

程澈笑着瞥了祁明一眼，他的嘴也不是白长的，戳人痛处谁不会：“你都不担心你的数学，那我担心什么？”

无形中，一记猛拳锤在了祁明胸口，将他砸得大气不敢喘一个。

“得了得了，别说这些，今天先放个假，咱们只讲战绩，不讲成绩！”说着，祁明将程澈带到自己的座位旁，他专门为程澈留的位置。

这家网吧他们经常来，就是位置有些偏僻，最近新换了一批显示器，打游戏那叫一个爽快。

在游戏里面鏖战了四个小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俩人对游戏的热情倒也没多少，只是想在考试前期放松一会儿。毕竟期中考试后紧跟着就是第二次月考、期末考试，再没这样的小长假休息。

最后一局，祁明先被一枪爆头，他取下耳机，贴到程澈身边问：“喂，明天去图书馆吗？”

他这人就是这么荒谬，上一秒还在沉浸在游戏里无法自拔，下一秒就可以拿起笔狂写十张试卷。

程澈专注着游戏里的对手，没理他。

祁明百无聊赖，又问：“喂，你等会想吃什么啊？”

“啧。”四个队友都已下线，对方还有四个活着，祁明又一直在他耳边叫唤，程澈没再挣扎，出去和人对狙一通，最后惨死。

“嘿，哥们你不行啊！”祁明顺嘴破了桶冷水。

程澈取下耳机，白了他一眼，又挨个回答他的问题：“去，你想吃什么？死在第一个还有脸说我？”

祁明贱兮兮地笑了两声，和程澈出了网吧。

外头太阳已经收敛了锋芒，将落不落地挂在半空里，上边儿是一水儿的青蓝，周遭留了一片乱红，流动性不强，深浅略有过渡。

五月初气温已经达到三十度了，傍晚时分，风从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穿过，在小巷中蜿蜒绕行，倒是凉爽得紧。

“嘶，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