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黄粱一梦
再睁眼的时候，眼前居然是学府课堂的后院。后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这里是天界，没有四季，没有刮风下雨，有满地的白色的鹅卵石。
被天界选中作为培养对象的小孩，大部分来自人间。他们离开自己家，搬到天界学府里修炼时，通常只有三到六岁。所以自陆景翳记事起，这个后院里便是他唯一玩乐的场所。再后来，学业繁重，常常只有陆景翳一个人来这里。
陆景翳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正穿着天界学府的学徒服制，白净的衣服一尘不染，就像赵知欢的衣服。
听说喝下妖界的黄粱一梦酒，能身临其境地感受梦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饮酒人只能透过梦里的身体去看见，和感受，妖酒编织的梦境。
果然，陆景翳的脚步不由他控制地走向了天界学府后院唯一的大树。其实那是一颗用法力幻化而成的大树，金色的叶子，白色的花，却独独没有生命。
只见，那大树的枝桠上，忽然看见一个垂下一瓶酒壶。那酒壶瓶身不过三寸高，通体黑泽透亮，只在其之上有一个金黄色的荷花纹路。
陆景翳立刻明白了，这是他从十八岁那一年，总会反反复复做的同一个梦。
虽然现在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黄粱一梦酒的功效，而且明白接下来自己会看见什么，但他还是清晰地从曾经自己的感官中，体会到了猝不及防的感受——惊喜！
酒壶系在一个人的腰间，而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正半躺在树间看着自己。她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漫不经心地拨着酒壶上的铃铛，目光却静静地落在他身上，似笑非笑。
看到陆景翳，对方也是一愣，随即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笑，那原本没有生机的巨树竟微微摆动，落下白色纷纷的花瓣。
说来奇怪，每一次在梦里的时候，陆景翳都会觉得自己邂逅的这位女子十分美丽，可醒来后，却再也无法记得她的面容。
陆景翳推测这位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的仙女姐姐，大概是偷偷来这后院饮酒的！
学府男女学徒向来分开修炼，陆景翳自记事起，除了天界学府的仙女老师和画卷里，还没有见过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十八岁的陆景翳别开了已经微红的脸。
这名女子只身着一袭素淡的衣裙，陆景翳拿不准她到底是已经飞升的神仙，还是如自己一般的学徒，忍不住问道：
“姐姐，你也是……学府的学生吗？”
没想到这位极为美丽的女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带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果然是上仙！
“那，仙女姐姐，你来这里，是为了饮酒？”
陆景翳又问。
那女子笑意更甚，点了点头。随即解下腰间的酒壶，递给陆景翳。
面前这位仙女姐姐，大概不会说话。来回两次，面前的女子都只是摇头或点头，陆景翳推测到。其实这并不罕见，先天残疾的人如果后天修炼成仙，也会保留残疾。陆景翳心中暗暗为她感到可惜。
“姐姐，学徒是不能喝酒的。”
陆景翳有些为难，他并不能喝酒，却已经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酒壶。
陆景翳啊陆景翳，亏你修行十余年，居然见到美女姐姐就控制不了自己，陆景翳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复又将酒壶递还给对方。
没想到树上的仙女姐姐并没有接过酒壶，只是看着陆景翳。
仙界学府修行，不吃饭不喝酒，每日只饮朝露，这是为了让学徒在更纯粹的修炼环境中提升。陆景翳虽然平日里没个正经，但为了修行，他却也从没喝过酒，甚至没有拿过酒壶。
不过陆景翳略一思索，也不知怎的，或是因为不想扫了面前人的兴致，或是出于好奇，他最终打开了酒壶。
“好香！”
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刻扑鼻而来！
陆景翳不由得惊叹道，难怪学府里总有同学偷偷去人间饮酒吃饭！
树上的仙女做了一个饮酒的动，显然是在示意陆景翳尝尝。
罢了，就这一次！
陆景翳将酒壶靠近唇边，略微迟疑，然后一饮而下——
“咳咳咳……好辣！但好好喝！”
陆景翳惊喜道。这是他第一次饮酒，只觉得虽然香味扑鼻，却辛辣无比。彼时他还不知道，酒这样的好东西，将陪伴在人间他郁郁不得志的一百年。
“景翳！”
“陆兄！师父叫你去藏书房！今日轮到你当差了！”
远远传来两声呼唤。半躺在树上的仙女姑娘听了，缓缓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陆景翳的错觉，她似乎眉头微皱。
“哈哈，姑娘别介意，那是我的师弟轻飏，还有我师兄柯道明！他们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姑娘，我要去书房整理世界书了，酒壶还你……”
不知为何，他忽又问道，
“或者，仙女姐姐想与我一同去藏书房看看吗？”
陆景翳提出便有些后悔，他们都说上仙是很忙得，今日相见饮酒已是运气好，人家哪里有空和自己去整理藏书。
树上得姑娘一愣，随即想了想，点了点头。
陆景翳大喜，伸出双手便要扶她从树上下来。
“来，小心，哇——”
话音未落，便见那原本慵懒半躺在树枝上的仙子，忽地抬手，身形一转，竟利落地从枝桠间一跃而下。衣袂翻飞如风中流云，脚尖轻点枝头又借势一踏，稳稳落在了地面。然后毫不犹豫地向藏书阁走去。
“哎，仙女姐姐等等我！”
天界学府的藏书阁比任何一间揽富济贫屋的藏书阁还要大很多，所有揽富济贫屋藏有的世界书，任务书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备份。进入藏书阁，抬头往上看，怎么看都看不到尽头。
“仙女姐姐你来可真巧，平日里我们学徒需要轮流值班，整理藏书阁，今日运气好，刚好是我当值！”
上仙姑娘微微歪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仿佛在说，整理藏书阁这么无聊的事情，怎么就算得上是运气好了？
陆景翳立刻解释道，
“仙女姐姐，你有所不知，在这藏书阁里有所有的世界书！在这里，我可以知道历史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还可以随时知道世界书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还可以从任务书看到历代在揽富济贫屋的执笔执行的任务！”
陆景翳回头看，发现仙女姐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于是继续说道。
“你有所不知，我们还有两年才能去人间历练。可我早已经等不及了！我巴不得赶紧去人间，像历代执笔一样，回到历史上各种不一样的地方，修复被破坏的世界线！匡扶正义！”
陆景翳说到这里，语气少了几分玩笑，多了几分少年意气般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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