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连翘枝
“老夫人,崔姑娘来请安了。”
江老夫人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孙子。
男人似无所觉,眼都未抬,淡然地品着茶。
江老夫人却察觉到他今日的心不在焉,她收回视线,开口道:“请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走路时弱柳扶风。
还未踏进门,崔宜萝便看到了端直坐着的男人,她知道,江昀谨即便再忙,每日回府后都会给江老夫人请安,这是他的规矩。
此刻暮光斜打在他侧脸上,勾勒高挺笔直的鼻梁,另半张脸掩在阴影下,明暗相映,五官棱角更加锐利。
他穿了件月白长袍,脱了那件色泽浓艳的紫色官袍,他更似遥遥高山白雪,让人难以靠近。
崔宜萝进了房,端着婉柔的笑行礼:“宜萝给老夫人请安。”
行礼时动作稍显凝滞,江老夫人忙命人扶着她坐下。
崔宜萝落座时,悄悄看了眼对面那人,那人依旧垂着眼帘。
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未抬过眼看她,像是她根本不存在。
上首的江老夫人唤她:“宜萝。”
“是。”
“既伤了脚,此事又与昀谨有关,宜萝,在伤好前便不必每日来请安了。”
江昀谨闻言立刻道:“是孙儿的过错。”
江老夫人答道:“你是江家的话事人,你的过错说到底就是我们江家的过错。既如此,宜萝,这些日子你有任何不适,尽管让人告诉老身。”
江老夫人笑得和蔼,但却在看似道歉的话中,将江昀谨的责任转移到了江家身上,切断了江昀谨和她之间的牵连干系。
崔宜萝日后再有不适,也不适合再寻江昀谨。
她听得分明,面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老夫人,这怎么敢当呢?本就是江家宽厚,允宜萝暂住,更何况表哥救了我,脚伤不过无心之过,若宜萝再以此为由,连给老夫人请安都免了,岂不是太过任性了?”
江老夫人对她的乖顺略微满意,“宜萝,你是阿蕙的外甥女,这话太过见外了。罢了,既你有心,那便免了晚间的请安吧。”
晨昏定省,但江昀谨卯时便去上朝,江老夫人体恤他公务繁忙,便免了他早晨的那次请安。
而现在江老夫人却免了她晚间的请安,摆明是怕她和江昀谨在请安时碰上,不愿他们再多接触。
崔宜萝面上没有显露,反是感激道:“宜萝多谢老夫人体恤。”
江老夫人笑笑,转而提起旁的事:“听闻程监丞方才登门探望了?宜萝,你这夫婿很是关心你,可见年岁长些也有好处,到底心性成熟,也更懂得疼人些。”
年岁长些懂得疼人?崔宜萝面上笑容不变,内里却胃里泛酸,几欲作呕。
那程监丞也不比江老夫人小多少吧?可她却面不改色,堂而皇之地提起,无非是想敲打她。
顺便地,在江昀谨面前强调她已定亲,马上就要嫁做人妇。
但面子却是要做的,那些所谓的大户人家,最看重的就是体面,即便内里再厌恶,见了面照样和和气气。
江老夫人显然深谙此道,又转了话头聊起了家常。
全程江昀谨只缓缓喝着茶,动作平静稳当,看上去根本未在听她们的对话,更未看过崔宜萝一眼。
聊了几句后江老夫人便道:“快到用膳的时间了,宜萝,我就不再留你了。”
江老夫人请她走,却未请江昀谨走。
崔宜萝知晓她的用意,也未打算留下,行了礼便退下了。
直到这时他才轻抬眼睫,视线轻轻掠过她轻施脂粉的脸以及微妙的雪青裙裳,又迅速垂了眼,将茶杯递到唇边微抿一口。
江老夫人看在眼里,待崔宜萝走后,说道:“慎之,你刚升任,虽圣上信任你,但你更要记住谨言慎行,不可忘形。更别分了心,将心思放在正道上才是要紧。”
江昀谨忙低头应是。
江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五皇子前些日子赈灾有功,怕是又要争议一番立储之事,朝中局势愈加紧张,你如今身居高位,各方势力必然想拉拢你,但我们江家历来只知忠君。祖母的这番话,你可明白?”
江昀谨低眉:“孙儿明白。”
“你也莫怪祖母多嘴,你父母生前对你寄予厚望,即便后来那样也依旧……罢了,不提这些了。”
江昀谨垂着眼没作声。
提起伤心事,江老夫人兴致登时消了一大半,又见孙子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也觉无趣,估算着崔宜萝应当回到自己院子里了,也就摆手让江昀谨走了。
江昀谨神色沉静地回院,却在接近院子的一个拐角处撞见了人。
“表哥。”
崔宜萝立在紫薇树下,些许紫薇花瓣落在她瘦削的肩上,和她雪青的衣裳相互映衬。
她发鬓间也落了几片花瓣,也不知在这等了多久。
江昀谨见是她,眼神微变:“何事?”
崔宜萝犹豫着说:“表哥,今日下午……程监丞没让你生气吧?”
她神情忐忑,原来是为程奉而来,江昀谨移开目光。
下午程奉在他跟前点头哈腰,他没仔细听,不过是溜须拍马那一套,但他自然不会因此事影响公务。
他不是公报私仇之人。
“我并未计较此事。”
崔宜萝立马说:“表哥误会了!”
她反应过于激烈,江昀谨下意识疑惑看去,径直对上了她的目光。
微凉月色下,她的眼睛滢濴微亮,目光直白又真诚。
“表哥,我不是为他辩白而来。我只是不希望你不高兴。”
四周气息乍然变得微妙。
江昀谨怔了一下,随后蹙紧眉,崔宜萝似一时激动说错了话,捏着帕子的姿态无措,两个人一时间都未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江昀谨先开口,“不必。”
她不必担心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崔宜萝失落地点头:“是宜萝逾矩了。”
江昀谨语气有几分果决:“事既已了,我便先走了。”
“表哥——”
崔宜萝连忙上前拦他,倏地身子一软向男人身上倒去。
细瘦的身影登时被高大的男人完全笼在阴暗下。
“放开!”
呼呼凌乱的风声吹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崔宜萝像还未回过神一般,懵然地看着自己紧紧抓着男人胳膊的手,紧到将熨烫得一丝皱褶都无的衣袖拉出凌乱的痕迹,掌心下的肌肉硬实,青筋突突跳动。
她抬起头,眼尾敛着红晕,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像是被吓到,手突然收紧力道,一下把他的胳膊握得更紧。
江昀谨眸色变深,不自在地抬手挣了挣。
崔宜萝忙放开了手,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咬着唇瓣:
“表哥,我脚疼。”
江昀谨正沉着脸理被她弄皱的衣袖,闻言动作微顿。
“未用药?”
他伤了她的脚,自然不好和她再计较她方才险些摔在他怀里一事。崔宜萝压着嘴角,维持愧疚又委屈的神情:“用了,许是我今日找从家中带来的银丹草时站了太久。”
“药若用完,便同闻风说一声。”
崔宜萝应了一声,“表哥,我专门找出来银丹草,是想给你。”
她从袖中拿出那个影青菊瓣纹盖罐,衣袖顺着动作微微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江昀谨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用,收回去吧。”
崔宜萝拿出预备好的说辞:“表哥不必担心,一罐银丹草罢了,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什。表哥日夜忙于公务,难免眼酸疲乏,书上说银丹草有清利头目,除劳弊之效。我夜间看书时也常加在茶水中,用过后头目果真清明不少,表哥何不妨试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2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