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大乱（一）

柳燕本来只是放两句狠话逞逞口舌之快，倒真没想现在就对百里忍冬搜魂，可洛图书这么一与她当庭相斥，这位脾气本就火爆的御兽宗掌门只觉心头连日来积攒的火气蹭得一下便窜了起来，立刻炸了。

“洛图书！你还有脸护短？！”柳燕猛地站起身，毫不客气地直指洛图书，“你剑宗在这魔祸中毫发无损，我们这些宗门呢？啊？！我御兽宗此次前来的精英弟子已经折了一半，这一代天赋最好的那个更是在云台广场上入魔自爆！临死前他指认了你们剑宗的峰主，如今她的亲传弟子又身负魔气嫌疑，桩桩件件皆指向你剑宗！你一句‘证据不足’就想轻轻揭过？”

她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怎么，你剑宗门人的命是命，我御兽宗弟子的命就不是命？还是说——你洛大宗主心里有鬼，生怕搜魂搜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牵连了你、乃至整个剑宗？！”

“柳燕！你休得血口喷人！”洛图书也霍然起身，周身剑气隐而不发，却让整个大殿里的气氛由沉凝变得危险起来，“我洛图书行事光明磊落，剑宗上下亦俯仰无愧于天地。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便辱我剑宗清誉、妄图对我剑宗弟子行那毁人根基、断人道途的酷刑，便是欺人太甚！怎么，莫非你御兽宗真想与我宗开战么？！”

柳燕气得浑身发抖，蹭地一下也抽出了腰间长鞭：“你！”

她身后的御兽宗长老也纷纷怒目而视，场面眼看着就要失控，两位灵丹七转大能针锋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眼见着魔祸之事尚未查清，上四宗之内的两大宗门就先要掐起来了，天宫掌门连忙出来调停。

“好了好了，二位宗主不要吵了。”他头疼地给两边各施了一道清心降火的咒，端水道，“柳宗主痛心门人安危，一时激愤，情有可原；洛宗主护佑门人，亦是宗门掌舵者之本分。如今魔踪诡谲，尚在暗处窥伺，我等正道若因猜忌而自乱阵脚，相互倾轧，岂不正中魔域下怀？而且搜魂之术伤及本源，断人道途，有违天和，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不若这样，”他的目光又转而定在了百里忍冬身上，“在查明魔气到底是否与你有关之前，便请暂留我天宫弟子看管之下，不得擅离。诸位，意下如何？”

最后一句话是对在场的其他宗门话事人说的。

而剩余各派掌门、长老的目光也随之从两位针锋相对的宗主身上收回，各自交织、游移，最终达成了一致：剑宗和御兽宗哪个都不是好惹的，还是给天宫一个面子，按他们说的来吧。

万花谷谷主率先捋着雪白的长须点了点头：“老夫认为此议甚善，魔踪未现，内耗无益。”

密宗宗主也跟着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显然是也默认了这个提案。

而有了他这番“大局为重”的劝和，柳燕和洛图书便也给他面子也各自退了一步。

柳燕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终究还是重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算是默许。洛图书紧绷的脸色也稍微缓和，天宫肯出面监管并承诺调查，已经算是给了剑宗台阶，他略带歉疚和安抚地看了一眼百里忍冬，沉声道：“既如此，便按南掌门所言。”

剩下那些宗门，眼见上四宗和天宫这几大巨头都已达成默契，更是没了意见，要么低声附和，要么便保持缄默。

“南掌门所言极是，当以大局为重。”

“天宫监管，最为公正，我等无异议。”

“我等静待水落石出便是。”

……

在一片细碎的赞同声中，百里忍冬沉默地伫立于天宫大殿中央。

他忽然想到，师尊当日被关入玄渊牢之前，是否也经历了眼下这般场景？

这般……无人询问她的意见、无人在意孰是孰非，只是为了平息争端和人心内急需归罪于某个对象的不安，而被迫暂时成为了那只替罪的“羔羊”？

少年闭了闭眼，压去了那些不该在此时显于人前的愤怒与失望。

但无论他内心如何做想，此时整个大殿的氛围的确缓和了下来——虽然暗流依旧汹涌，猜疑并未消散，但至少表面上已不再剑拔弩张，重新达到了众人想要的平衡。

见场面得到控制，各宗各派也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天宫掌门便打算宣布“既无异议，此事便如此定下”，可就在这时，他身边弟子手中原本指向那些古籍上魔气的鉴魔石红光竟毫无征兆地猛然大作——原本那道红光陡然延伸壮大，化作一道包裹了百里忍冬和古籍在内的刺目血红光芒，瞬间盖过了大殿内所有夜明珠与法术辉光，将所有人眼底都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猩红！

“啊！”那名天宫弟子顺着红光指向看去，下一刻便脸色大变地惊呼道，“他、他入魔了！”

伴随着他的这句惊叫，在场的所有正道高层也都清楚地看见了大殿正中，那名少年身上猛然爆发出的浓郁魔气！

“百里师侄！”洛图书大惊失色，闪身便要上前救护他，却被柳燕一道鞭风拦住。

“柳掌门！你拦我作甚？莫非当真是要与我等为敌不成？！”洛图书被挡住，当即怒目喝道。

柳燕却不甘示弱地吼了回来：“洛图书你个蠢货！我拦你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好好看看，那鉴魔石的光分明是一道——从先前指向古籍上魔气的那一道延伸到这个小子身上的！！”

洛图书闻言怔住，拔剑前斩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能听懂柳燕的意思，但正因为能听懂，他才更觉得不可置信——鉴魔石的光一道只对应一个魔气之源，若是周围分明有多股魔气，它却依旧只亮出一道光，那便意味着，这道光指向的便是其余所有魔气的源头。

如今，它的光，照在了百里忍冬身上。

这岂不是说，那些古籍上的魔气和百里忍冬如今身上的同出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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