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铁锈镇”外围哨卡那盏昏黄的探照灯，像一只垂死的巨兽的眼睛，终于被甩在了身后无尽翻滚的黑暗里。

赵安宁几乎是瘫在驾驶座上，后背紧贴着廉价织物包裹的椅背，湿冷一片。

冷汗浸透了刚刚才被热水澡烘暖过的里衣，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黏腻的冰冷。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提醒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那哨卡守卫油腻腻的、带着审视和某种令人作呕暗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脏手，在她洗得发白的衣料上游走。

还有那句压低了的、带着浓重烟味的调笑：“小妞，车洗得挺亮啊……要不要‘加点油’？哥哥给你打折……”

那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胃里刚吃下去的那点劣质营养膏翻江倒海。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过那个轻飘飘、毫不起眼的黑色密封包裹的。

只记得隔着深色的车窗膜，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当场呕吐出来，手指僵硬得几乎捏不住东西。

然后就是近乎失控地猛踩油门，破面包车爆发出远超它平时表现的嘶吼，像一头受惊的野兽，狼狈地逃离了那两束探照灯和那令人窒息的注视。

【滴滴小优：委托物品‘密封包裹’已接收。】

【任务状态：运送中。】

【目的地：‘铁锈镇’内坐标点B7（废料场东侧）】

【警告：宿主心率异常升高，血压波动剧烈，精神压力指数：高危！】

【服务规范严重扣分：未与委托人进行物品交接确认！未进行出发前沟通！未对乘客展示礼貌态度！】

【综合扣分：-35。】

【当前积分余额：-23。】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死寂的车厢内响起，像一盆掺了冰碴的水浇在赵安宁滚烫的神经上。

积分……负数了？

她茫然地瞥了一眼悬浮在意识角落的系统面板，那鲜红的“-23”刺得她眼睛生疼。

油量指针也在同时发出了更急促的闪烁，无情地指向【1%】。

扣分？

负数？

赵安宁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近乎扭曲的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浮现。

礼貌？态度？

去他的吧！

她现在只想把那个守卫油腻的脸和系统聒噪的提示音一起塞进引擎里烧掉。

然而，现实的冰冷立刻取代了愤怒的虚火。

她猛地意识到，车……在减速。

引擎的嘶吼声不知何时变得低沉而断续，像垂死之人的喘息。

车身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晃动，每一次颠簸都让她的心沉下去一分。

【滴滴小优：油量严重不足！1%！】

【警告：引擎即将强制熄火！】

【车辆动力输出急剧下降，请立刻靠边停车！】

【警告！警告！】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如同丧钟。

赵安宁死死抓住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试图对抗那越来越明显的拖拽感。

但无济于事。

面包车发出几声不甘的、如同咳嗽般的闷响，车头猛地往下一沉，引擎舱里最后一点不甘的轰鸣彻底断绝。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的最后几声沙沙轻响，然后彻底归于死寂。

车子……停了。

抛锚了。

在这片远离“齿轮与汽油”旅馆、远离秃鹫酒馆、远离任何一点人造光源的荒凉废土公路上。

车灯熄灭的瞬间，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瞬间涌来，将小小的面包车彻底吞噬。

车窗外，是无边无际的、仿佛凝固了的黑暗。远处起伏的丘陵只剩下模糊扭曲的剪影，像蛰伏的巨兽。

风穿过枯萎扭曲的灌木丛，发出呜咽般的嘶嘶声，更添几分鬼气。

没有任何星光，只有浓重得化不开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酝酿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绝对的死寂和绝对的黑暗，像两堵无形的墙，瞬间挤压过来。

赵安宁僵在驾驶座上，连呼吸都屏住了。刚刚逃离哨卡时的惊悸还未平息，更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迅速爬升，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车厢内狭小的空间，此刻成了唯一的屏障，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滴滴小优：车辆已熄火。】

【油量：0%。】

【状态：完全趴窝。】

【环境扫描：中度风险区域。存在低烈度辐射残留（无害），存在小型变异生物活动迹象（概率：37%）】

【应急避险方案：

1.启动车辆备用电池维持基础生命系统（电量：45%，预计维持时间：8小时）；

2.原地等待救援（可行性：极低）；

3.宿主下车，徒步寻找燃料或安全点（风险：高）。】

【建议：优先执行方案1，保持静默，等待天亮或……】

“闭嘴！”赵安宁在心底大吼，粗暴地切断了系统的语音播报。

那些冰冷的选项在眼前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等待？

在这鬼地方？

等待什么？

等待那些系统概率里提到的“小型变异生物”来敲车窗吗？

还是等待某个路过的比油桶强尼或哨卡守卫更可怕的“好心人”？

她猛地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整个人缩进驾驶座最深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这钢铁躯壳的缝隙里。

眼睛死死盯着车窗外浓稠的黑暗，耳朵捕捉着风穿过枯枝的每一声异响，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每一次远处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什么东西爬行的细微窸窣声，都让她身体猛地一颤，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黑暗不仅剥夺了视觉，似乎连空间感都变得扭曲。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那无边的墨色正一点点地侵蚀着车厢的金属外壳，挤压着仅存的安全空间。

寒冷从脚底蔓延上来，不是因为气温，而是源于骨髓深处的恐惧。

她甚至不敢去碰那个放在副驾驶座位上、毫不起眼的黑色包裹。

它像一个不祥的诅咒，引来了哨卡守卫的窥伺，现在又把她困在了这绝境里。

就在这时，意识深处，那个冰冷而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再次响起，内容却让她浑身一僵：

【滴滴小优：检测到委托物品‘密封包裹’发生微弱能量波动。】

【波动特征：非生物、非辐射、非□□。】

【属性：未知。】

【警告：能量波动强度正在缓慢提升！】

【当前强度：0.3伦琴（等效），无害。】

【建议：立即对物品进行隔离存放，并远离宿主主要活动区域！】

能量波动？

未知属性？

还在增强？

赵安宁猛地扭头，惊恐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副驾驶座上那个黑色的、毫不起眼的立方体。

在绝对的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系统那冰冷的提示，却让她仿佛“看”到那包裹正像一颗沉睡的开始缓慢苏醒的心脏，在黑暗中发出微不可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搏动！

它里面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在动？！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脖颈。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把它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但手臂刚抬起一半，又猛地僵住。

扔出去？

外面是未知的黑暗和可能存在的变异生物。

这东西万一爆炸了，或者引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怎么办？

留在这里？

一个定时炸弹般的未知物就在身边不到半米的地方。

进不得，退不得。

巨大的恐惧和未知的威胁，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压在她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紧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汗水再次从额角渗出，顺着干净的皮肤滑落，带来冰凉的触感。

车厢内，死寂得可怕。

只有她越来越急促、无法控制的粗重喘息声，以及系统面板上那个代表着包裹能量波动的，正在从0.3缓慢向上爬升的数字，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绝望。

【能量波动强度：0.4伦琴（等效）…...0.41…...0.42...…】

【滴滴小优：波动持续稳定上升。】

【上升速率：0.01伦琴/分。】

【无害阈值内。】

【但强烈建议…...】

“闭嘴！闭嘴！闭嘴！”赵安宁在心底疯狂呐喊，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她猛地将脸埋进膝盖里，用胳膊死死地箍住自己的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声却如同跗骨之蛆的能量读数，隔绝车窗外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试图穿透那令人窒息的墨色。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被动地蜷缩在这里，听着那该死的包裹读数一点点上升，等着未知的危险从黑暗里扑来？

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如同濒死野兽的反扑，猛地冲散了部分恐惧的冰壳。

她不能在这里出事。

不能像个被吓破胆的老鼠一样，死在这么个鬼地方。

还有该死的“债务”没还清。

【滴滴小优：警告！能量波动强度突破0.5伦琴（等效）！】

【上升速率轻微加快！增强至0.011伦琴/分】

【再次强烈建议：立即处理该物品！】

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处理……处理……”赵安宁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她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因为僵硬和恐惧而显得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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