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
长鱼笙啃着手中的饼子，不语。
安静，很安静。
杜雨棠觉得此刻的氛围与她坐在考场中答题如出一辙，只是那时是此起彼伏的翻卷声，现下……是师傅不紧不慢的咀嚼声。
烈酒入喉，长鱼笙那常年习剑的手指向了师弟：“小雾啊，这次掌门大会就由你代师傅去吧，刚好出门锻炼一番。”
趁在场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女人又补充一句：“你们三个就当作陪同团一起去，以后每次都这样了，四人都去，代表位轮着来，下次该霁安。”
长鱼笙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十分满意，话毕，又拿起一张饼子准备送入口中。
“师傅，这是……何意？”秦若雪先声询问。
“今年规定有变，说是为了推进‘民主化’，要广泛收集更多年轻人意见，激发参赛者积极性，让宗门大比变得更精彩。”
长鱼笙突然画风一转，压低声音对他们说：“其实你们也明白，不过是那几个一把手就能数过来的老顽固脑子里没新东西了，急需新鲜血液支招，宗门大比一年比一年无趣，再不弄些有意思的，下届就不用办了。”
“通讯戒里说每个掌门都要带派内亲传前去，最少一人、最多三人，你们四个，刚好。”女人恢复如常，一口咬住饼子。
杜雨棠短时间内便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不用坐在那个如坐针毡的位置上，坏消息是她依然要去听那帮老古董念经。
消灭完桌上的吃食，长鱼笙提起两个酒罐子：“明天就要出发了，你们好生准备下吧。”通知完，便脚底抹油似的离开了，只留下神色各异的四人。
“唉，我还要研究符纸啊——各位，先告辞了。”沈霁安摇着扇子率先走掉了。
“小雨，我要去练剑了，明天见。”秦若雪御着那把叠满酷炫特效的拾霜剑也走掉了。
“小雨师姐……”
杜雨棠伸手挡在少年面前：“好了，不要和我报备了，你也走吧，我想静静。”
“静静？静静是谁？”
……
“静静，是我的小名。”
清爽的笑音自隗雾喉间溢出，少年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眼角完成月牙，喜色蔓延至眉梢。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静静师姐吗？”
杜雨棠反应过来，隗雾明明知道却又故意使坏，她羞愤地伸出手，想一掌拍在隗雾胸口，而少年似乎早有预料，提前后退至桃树一旁。
少女扑空，惯性使然，朝前方跌去，隗雾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拉住小师姐的素腕，然后，二人一同撞在树上。
与少女衣裳颜色相近的樱粉花瓣簌簌飘落，幽芳的海棠香与青馥的草木香混合一起，杜雨棠整个人跌入少年怀中，高她一头的小师弟其呼吸打在颅顶，杜雨棠回神后立刻和他拉开距离，可那跳动异常的脉搏，无声昭示着此刻她的心绪并不平静。
“小雨师姐，抱歉……”少年面颊也挂上赤色，他匆匆低头，嗫嚅道。
杜雨棠小幅度地晃动脑袋，试图将心中那股异样情绪甩掉。
“怎么不叫静静师姐了？”少女双臂交叠将头扭至一边，刻意用蛮横的语气质问道。
“是隗雾不对。”
“我是你师姐，自然是你长辈，以后不许随随便便和长辈开玩笑。”
“隗雾知道错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小雨师姐可以随我去个地方吗？”
*
杜雨棠张开两臂，大口呼吸着流水拍打在石头上所散发出来的自然香气，享受着这短暂的惬意。
杜雨棠和隗雾的住所离天昱派的主殿很远，岛屿悬其后方，若再走个千米，便就离开了天昱派所管辖的范畴。
就如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座有个小型瀑布的岛屿似的。
“小师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
“很早之前，在我还是外门弟子的时候。”
“你胆子很大嘛，不经报备私自走出天昱派是要挨罚的，也不怕被师傅发现。”
“天意使然吧，有次我来藏经阁翻阅书籍，意外救了只飞鸟，然后就鬼使神差地发现了这个地方。”
隗雾话毕，余光又偷偷落在杜雨棠身上。
在他还未成为亲传之前，藏经阁是他经常去的地方，因为那里离小师姐的住处很近。
每日天不亮，小师姐便已在院中打坐。
当时他总以阅书为由，悄悄观察小师姐在那头的一举一动。
直到有次他看到杜雨棠突然从自己岛中一跃而下，整个人如箭矢一般急速下沉，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他扔下手中的书籍快速朝杜雨棠飞去，幸好反应快及时接住了昏迷的少女，而他也在寻找伊水的当口发现了这座岛屿。
隗雾将杜雨棠放在孤岛上，才发现少女因体内残留迷毒导致行动异常，他释放灵力试图为她驱毒，那是他第一次单独和小师姐相处那么长的时间，虽然师姐昏迷什么都不记得，而他也损耗了许多灵力，可他那天却格外开心。
这座小岛，也被赋予了重要意义。
“小雨师姐这几日虽面上不显，但我能感觉到你心情不佳，阿娘曾告我，若是心里不快便多看看风景，这样也能缓解下压抑的心情。我想着这里风景极好，便擅自带小雨师姐来这里了。”
杜雨棠回眸看向隗雾，少女笑靥如花的模样倒映在隗雾的异瞳中。
“小师弟，谢谢你。”
*
翌日，徒弟四人启程出发，离开天昱派门楼，朝着目的地飞去。
“一路顺风，早去早回！”长鱼笙晃着手中的酒葫芦，朝他们连连摆手。
那帮老古董不放人，我们也没办法早回来呀！
杜雨棠暗自吐槽，表面依旧配合着挥手：“知道啦——师傅——你快回去吧——”
声音穿过层层云彩与流岚，终于送入长鱼笙耳中，听见的她又即刻回复。
“小心石头！”身侧三人异口同声地提醒道。
杜雨棠闻声回首，只见一块巨石横亘眼前，她伸手掐诀的同时，阻碍猛然碎裂。
是他们三个同时破掉了岩石。
少女向他们投去感谢的目光，然后再次转身回望，长鱼笙的身影已渐渐宛若那纸上的小小墨点，而这墨点也因为仙鹤的遮挡而彻底看不见。
她没有听到师傅最后和她说了什么。
“唉，也不知师傅刚才同我说了什么。”少女轻轻叹气。
一旁的秦若雪踌躇难言，半晌才启唇：“嗯……小雨，师傅方才说让你注意前方……小心、摔个狗啃泥。”
……
师姐你倒也不必如此坦诚，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听。
*
清剑宗离天昱派不算近，主角团飞行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尖角的大门。
杜雨棠率先控制伊水剑下落，其它人紧随其后。
脚底落在实地的刹那，杜雨棠抬头看向前方：两个看似年纪不大、双眼紧闭的门童正恭敬等候。
因着此次替长鱼笙坐那位置上的是隗雾，所以门派令也自然在师弟手中。
少年向两个门童出示那块刻着“天昱派”三个字的木牌。
“确认为天昱派，里面请。”
门童明明紧闭双眼，却能看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明明幼童形象，却有着和他们外形完全不符的成年音。
二人半鞠腰，各自伸手指向殿内，虽看不见对方，却能做出一模一样、极其对称的动作。
主角团朝两位门童致意，随后进到里面。
这里不论是构造还是布局都不似大宗天宫，倒像是玄武城寻常人家的处所：
从门童所看守的门扉起始，一条能容纳四人并排行走、镶嵌整齐的青砖小路一直延伸至殿前，没被砖石覆盖的空地则种满了花朵，其弥漫的香气将这小小天宫仅仅包裹。
清剑宗宗主名为慕容曲，是天昱派上一代掌门，自升为宗主后，便一直隐居在这小小天阁下，宗里只有她和外面门童三人。
她从不过问门派之间的事情，这和她的徒弟长鱼笙倒是极其相似，但她性情又和师傅全然不同——慕容曲是个十分严苛的仙人。
不愧是宗门第一的清剑宗，不论从哪儿都是如此特立独行。
四人踏进大厅，屋内只有慕容曲一人。
女人身着无一点缀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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