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骤雨

那个夜晚，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田柾国和田宇澈并排躺在柾国的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空气中还残留着辣炒年糕的微辛香气，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沉静的亲昵。

“澈儿……” 柾国侧过身，面对着宇澈的侧脸，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还带着一点鼻音，“下午……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失望？” 他想起宇澈起身离开时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房门，心口依旧闷闷的。

宇澈平躺着，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不是失望。”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分量，“是害怕。”

柾国一愣：“害怕？”

“嗯。” 宇澈转过头，在昏黄的光线下看着柾国依旧有些红肿的眼睛，目光沉静而坦诚，“怕你真的迷路了，怕你忘了我们一起走了多远，怕……我们八个人，会少一个。”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怕你……不回来了。”

这直白的话语像一根柔软的刺，轻轻扎在柾国心上，不痛，却带来一阵强烈的酸涩和暖意。原来澈儿的沉默和离开，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源于最深的不安。他伸出手，隔着被子，紧紧抓住了宇澈放在身侧的手腕。

“不会了！” 柾国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后怕的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再也不会了！澈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害怕了。我保证，以后有什么想法，一定第一个跟你说！我们一起商量！我……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和你们一起！”

宇澈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力度和温度，没有挣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一声回应，像一颗定心丸，让柾国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长途飞行的疲惫和情绪的剧烈波动终于席卷而来。他往宇澈那边又蹭了蹭，像只寻求温暖和安全感的小动物，眼皮渐渐沉重。

“澈儿……” 意识模糊前，他含糊地嘟囔，“明天……我们一起复习物理吧……我落了好多课……”

“好。” 宇澈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和，“睡吧，果果。”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窗外，早春的夜风温柔地拂过新生的枝叶，仿佛也在为这重归于好的宁静而低语。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按下了快进键，又回到了某种熟悉而安稳的轨道上。为了弥补柾国在美国落下的课程，也为了即将到来的新阶段挑战，两人都投入了加倍的努力。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柾国就迅速收拾好书包，动作麻利地塞进漫画书和宇澈帮他整理的物理笔记。“澈儿！快点！今天说好去给玧其哥送饭的！” 他站在宇澈桌边催促，脸上是久违的、充满干劲的笑容。

宇澈不紧不慢地整理好最后一本书，将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学笔记本收进书包：“知道了。” 他站起身，接过柾国递过来的、金硕珍准备好的保温饭盒。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拐向了闵玧其兼职的那家位于小巷深处的、氛围安静的小食馆。金硕珍特意炖了闵玧其喜欢的牛骨汤，让他们顺路送过去。

“玧其哥肯定又在柜台后面戴着耳机写谱子，头都不抬一下。” 柾国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比划着模仿闵玧其专注时皱眉的样子，逗得宇澈嘴角微扬。

“嗯，然后会说‘放那儿吧’。” 宇澈补充道，语气带着对闵玧其性格的了然。

“嘿嘿，不过我们放下就走，不打扰他！” 柾国笑嘻嘻地说，脚步轻快。

他们抄了条近路，穿过一条相对僻静、车辆不多的单行道。两边是略显陈旧的居民楼，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路面上。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路口，小食馆所在的街道已经遥遥在望时，异变陡生！

一辆从旁边小岔路突然拐出来的黑色轿车，似乎是为了抢在红灯前通过，速度极快，完全没有注意到目前的身影——是闵玧其！他骑着电动车，应该是准备去送外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逼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玧其哥——！！！” 田柾国的尖叫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宇澈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动作，他猛地将手中沉甸甸的保温饭盒朝着那辆轿车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砰——哗啦！” 保温饭盒砸在轿车的引擎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和汤水四溅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司机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急打方向盘并踩下了刹车！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

然而，还是太晚了！

轿车的右前侧虽然因为急转避让开了要害，但车尾还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扫中了刚刚因为饭盒巨响和刹车声而惊愕抬头、试图后退躲避的闵玧其！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

闵玧其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飞了出去！他手中的塑料袋和手机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杂乱的弧线。他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几米开外的路面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随即一动不动，只有额角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哥——！！！” 柾国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了一下，随即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哭喊着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柾国！别过去！看车！” 宇澈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死死拽住几乎失控的柾国，将他牢牢按在路边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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