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射箭

月考结束后的第二周，活在传说里的弓箭课老师魏月回归了。

她穿了一身黄色碎花长裙，戴着深紫色墨镜，领着一群男生往器材室走，指挥他们搬弓箭和箭筒。

“下半年你们就上学院六年级了吧？提前通知一声，你们的武术老师还是我，要补测年前欠的考试。”

除去专门的实践课，校内禁止随意使用魔法，但可以选修武术用来防身——其实就是一门可有可无的兴趣课。

毕竟，魔法面前，物理攻击不值一提。

教弓箭的魏月老师半年前结了婚，转头就请假外出度蜜月。

武术课师资匮乏，走了也没人替补。B班的学生用尽全班的手速抢到了这门课，享受了整整一学期的自习。

“敢趁我不在选我的课，就得过完我准备的考试。”

魏月一字一句地说完，满意地听取周围一片哀嚎。

接着，她不紧不慢地摘掉墨镜，露出一双明亮干练的柳叶眼，开始示范穿戴护具：

“护具一定要好好戴，否则容易受伤。

“然后我讲解一下射箭步骤和动作要领，等会挨个来试，我纠正动作……”

耳边，魏月的声音渐渐模糊远去，落铃的目光落在弓箭场地上，心里泛起一点细细密密的痒意。

刚刚走进弓箭场地的一刹那，她就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亲切感。

恰似她第一次看见苏清时。

可世上哪有这么多一见如故……难道她的记忆力严重退化了？

“第二排中间那个女生，上课不要走神！弓箭场地有我好看？”

清朗中带着些愠怒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落铃被吓得一激灵，抬头就对上了魏月犀利的目光。

第二排就她一个女生。

回过神来，落铃迅速扬起嘴角，几乎没怎么思考，张口就是一段彩虹屁轰炸：

“当然是魏老师好看！简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是吗？”

魏月不接她的话茬，只是笑眯眯地把她从人群里拉出来：

“刚刚的十分钟里，你一共转头五次，一半的时间东张西望，一半的时间眼神迷离，想必是胜券在握。

“叫什么名字？过来给大家示范一下呗。”

在魏月的半拖半拽下，落铃终于以极慢地速度磨磨蹭蹭地挪到训练区，眼神向周围同学疯狂求助。

但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上课，只听了个一知半解，爱莫能助。

她只能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关：“那个老师……我动作不规范，容易带歪其他人。”

魏月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

落铃的眼珠一飘，假装没看见：

“老师，我叫落铃。落花的落，风铃的铃。

“其实我们俩的名字特别有缘分，你想不想听听其中的渊源……”

她拖延时间的碎碎念被魏月毫不留情地打断：“不想听。拿弓，快点。”

“……好的老师！”

耍嘴皮子失败，落铃只得接过弓箭，观察靶位。

摸到弓箭的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

浮躁偷懒的情绪顷刻消失，浑身的细胞都逐渐苏醒叫嚣。

手中的弓箭好似变成一捧火炬，她站在灰黄交错的弓箭场地上，就这样和岁月进行了一场交接仪式。

训练场中央的发射线上，落铃双脚开立站好。

好像曾在梦里千百次重复这些动作，以至于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动作丝滑地将箭尾槽挤入弓弦箭扣，箭杆压入信号片下，三根长指牢牢扣住弓弦，开弓靠弦，瞄准，撒放。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箭矢破空而去，稳稳落在靶上。

擦线九环。

魏月看呆了：“……你不是没听课吗？以前学过？”

“没有。”落铃茫然摇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肌肉反应是什么缘故。

不远处，苏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落铃，嘴唇微张，也跟着愣住，指尖用力地摩挲了下衣摆。

那杆落在靶上的箭，好像也狠狠地撞上了他的心口，五脏六腑都冒出丝丝酸涩。

“第一次？天赋啊……”

魏月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落铃，感叹归感叹，还是伸出手纠正她的动作要领：

“举弓时不要耸肩，塌肩抬肘。勾弦的时候手指夹太紧了。注意撒放后的动作暂留。”

“好，谢谢老师。”

射完一组六个，落铃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虎口。

“手痛？你握弓的手还是紧了，注意放松。”

魏月抱臂站在一旁点评，

“总环数46。天赋很高，但密集度时好时坏，动作太随性。不是正式考试，就不给你算分了。”

虽然没有次次九环，但首次射箭平均数就达到了七环往上，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魏月和颜悦色地拍了拍落铃的肩膀：

“如果对射箭感兴趣，可以去买一副质量好点的。你的箭术很有灵性，系统练习后可以考虑进校队。”

“看的很认真的那个男生……就是你，出列。”

把落铃遣回队伍后，魏月猝不及防转过身，把不远处若有所思的苏清从人群里拉出来，

“你是不是学过？”

“嗯，会一点。”苏清不卑不亢地点头。

“来试下。”魏月努努嘴，“用落铃那把就行。”

苏清接过弓箭，简单检查了下弓弦与箭尾扣合，调整好护指，拉弓后停顿两秒，手腕小幅度抖了下，才松弦射出。

“学过就骄傲了？你抖什么？——又是九环？”

魏月拧着眉刚要训斥，就望着靶子哽住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换得十分精彩，末了，终于抽了抽嘴角：

“……继续，下次别抖了。”

不手抖后，苏清的成绩更加离谱了。

总环数54，平均数九环。

几乎像是把九环当成靶心在射，每一箭都在左下靠近中位线的位置，密集度高得可怕。

后排的同学可能看不清情况，但魏月在前面看的格外清晰，表情一言难尽：

“有射十环的水平的话，倒也不用特地射偏……有没有考虑过参加市级射箭锦标赛？”

苏清顿了顿：“暂时没有打算。”

“唔，人间的比赛，不感兴趣也正常。”魏月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身喊下一位同学。

苏清回了班级队伍，一下子被男生团团围住，吹了声口哨：

“哟，射箭大神回来啦！”

“不厚道啊兄弟，背着我们偷偷学习把妹技能？”

“刚刚你射那几下，好些人都看呆了！有些男生都被迷成尖叫鸡了——你不会想男女通吃吧？！”

薛长故不失时机地踢了这个男生一脚：“去去去，刚刚就你叫的最大声。”

闻言，苏清很轻地啧了声，不置可否。

旁边的人见状叫的更大声了：

“哥，你不会真是学射箭来耍帅的吧？我第一次在实践类课程里看到有人跟落姐一样帅！”

苏清肩膀一拧，不着痕迹地避开过近的身体接触，终于露出几分兴致：

“怎么？”

“她实践课特别强！理论课嘛……”

不远处，落铃听到关键词，扭头精准觑来一眼：“理论课怎么了？我只是懒得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