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夏日终结·手稿
这会是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之后,都能够在记忆里面分外鲜明的永恒一瞬吗?那颗早已经因为痛苦被折磨到干枯的心重新开始了属于它的躁动,它是这样热烈的等候着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人生里的事物一一到达身侧,觉着自己真的有那样的殊荣,却又是这样的愚蠢,因为,我几乎不相信,当它看到被刻印在瞳孔里面的男人因为不解而放松下的眉毛时,竟然真的会把这看作是了不起的,就快要到来的好运。
轻轻闭上的双眼缝隙里,他的眼睛正在带着不解观看着,来来回回的视线就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缱绻吻痕,泛着感到自豪又羞耻的红色,盘旋在脖颈,耳后,或是上面有着漂亮装饰品掩饰空荡荡穿孔的耳垂。
不,它就是不肯放过我。但是上帝,或者魔鬼,却总是有他的安排。
就在这个足以被我视为危险却庆幸的瞬间即将跨越不可逆转的界限,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的现实又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故意想我再一次品尝到酸涩似的,只用远处传来的微弱“滴滴”几次鸣笛声,便让我再一次如梦初醒般低下了自己的头。
我不想看这残酷的现实,我不想看这种让我感到无端负担,与失望,与那些总是数也数不清的悔恨融合在一起,虽然边角泛着魔法似的金光,但却并没有拥抱,亲吻,或是几次甜言蜜语的现实世界,哪怕刚刚还那么遥远的声音已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而像是一把利剑般,来势汹汹的切断了我和父亲之间那些本就微弱到不存在的电流,但我还是尽情说服自己向下进行起了沉沦。
手背上的触感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父亲像是被抓包的夜晚闯入者一样,猛地收回他的最后一点温柔,我无法得知他俊俏的脸上究竟有没有闪过哪怕一丝混乱,不敢奢望也不敢进行起否认,因为,像是他一样,问也被这样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坏了,颤颤巍巍的身体向后退过去,只剩最后一点残留原地的证明仍然被保存。
是那一个扳手。它那样沉重,那样的具有能够压到所有幻想的残酷能力,一下一下的被明明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的,但却十分遥远男人的身体控制着砸向半空,直到那些铁皮发出刺耳的尖叫,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但却没有一丝被更改的形状,相反,却是我的身体开始因为这样的举动开始感到不适。
当他希望能够修好这辆半路抛锚的,将情形逐渐变为不可控的车时,他是不是其实心里想的却是,他想要来修好我,修好这个任凭恶心想法,放肆不伦在体内如同血液一样流窜至每个角落的女孩呢?
答案会是……随便它吧,我管它答案会是什么…一辆红色的皮卡车出现在了我因为刚刚睁开所以有些不适应的模糊视线里,这就像一种下意识的虚伪本能,我明明已然感受到这样多的叛逆,但却还是能用自己的眼睛,对着从反光玻璃中倒映出的那张被岁月和机油染黑的面孔重新笑着。
那是小镇上的修车师傅,呵呵,多么奇妙的一件事啊,车坏了,马上就会有一个意味不明路过的修车师傅,那,一个破碎的灵魂,怎么就遇不到能够装着自己的金色圣杯呢?
老比尔并没有注意到我,这些偏激的想法,阴阳怪气的讽刺是隐藏到无与伦比的完美,他甚至完全不知道他刚才阻止了一场什么样的灾难——或者奇迹,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小艾丽,还有约瑟夫牧师!”老比尔说着,身手矫健的从车上跳下来,声音洪亮的扰乱所有见不得光的思绪一般,像只有在砂纸摩擦玻璃时才会产生的刺耳,他不请而来的友善遮盖住了本应该被指责的靠近,很关心似的凑到父亲身边,他借着他的影子向下看了看,极其快速的得出答案,“这是引擎的毛病。看起来是过热了……在这种天气下开车确实容易出问题。”
“是,没错,比尔,谢谢你会停下来帮忙。”外人面前,父亲立刻恢复了他作为牧师的镇定和威严,那种慌乱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他的声音又变回了那种温和而权威的语调,但我还能听出其中隐藏的颤抖,那种只有我才能察觉到的微妙变化似乎代表无言亲近,至少,在父亲与老比尔的关系前面,我们之间还是要更胜一筹。
“没什么,乔瑟夫牧师,”很受用这样随口扯来的话,带着更加热情的回应,老比尔开始将自己的身体钻到了引擎盖下面开始进行惯例检查,那只外来的手掌在各种机械部件之间熟练地游走,就像父亲的手在《圣经》页面上面滑动一样自如。喋喋不休会是他的人格底色,问着:“你和艾丽莎想要去哪里呢?”,又十分尊重的在音调吐出我的名字时,将视线也一起挪动在我的身上。
“我们正打算要去约翰逊家探望生病的小汤米,”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父亲也跟着老比尔一起进入无聊的对话里,低沉的声音之间互相攀谈着,我无比确信,虽然话题的起点有着艾丽莎,但是她却在这个时候不再重要,因为,当我像是幽灵一样走着神站在一旁,感受着刚才那时刻留下的余温慢慢从我的身体里消散,就像潮水退去一样,留下的只有湿润的沙,和一些破碎的贝壳,宛若那些几乎发生但最终没有发生的事情的残骸之时,当我偷偷看向父亲,想要在他的眼中找到刚才那种炽热的光芒,但他现在看起来如此正常,如此像一个普通的、遇到车辆故障的男人,让我开始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只是我的幻觉,是否只是我那颗被欲望腐蚀的心灵制造出来的海市蜃楼。
而现在,所有的幻觉都消散了,就像是一个被酒精困扰的瘾君子终于在戒瘾中心里得到了麻木的解脱,用干涩的眼注视着漫长的修理过程,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这段时间里,我和父亲几乎没有一次对话,哪怕连一次轻轻的扫视都不曾存在。
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和老比尔的对话里,但那也只是随意交换一些关于天气路况的,丝毫无关紧要的闲聊,就像填塞在伤口里的棉花一样,正试图阻止什么东西流淌出来,却已然无法掩盖伤口本身的存在,而更让我感到心碎的是,我能够用自己的第六感注意到父亲刻意回避着我,他的目光投向树枝,投向天空,投向任何地方,就是不投向我。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种回避比直视更加令我感到奇特的难过,因为它能够证明了刚才的一切确实发生过,证明了我们确实在某种禁忌的边缘游走过,虽然,是的,现在的他正在为此感到羞耻和恐惧。
被递出去的钞票是他虔诚祈祷一切逝去的代表,老比尔推辞几次,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报酬,一切都在说明刚刚的事情早就已经远离了,但我却还是停在这里,我的身体或是思绪……它们全都停在这里,哪怕踩着他的影子,我又重新回到了车里,顺从的继续这趟总是隐隐约约透露出不安的旅程。
没有对话,没有关心,没有能够让胸口隐隐作痛的电光火石激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尴尬而彻底凝固的沉默,就像犯罪现场被清理干净后留下的那种诡异的平静。父亲专心开车,我一言不发地看向了窗外,我们都在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假装我们之间没有那个危险的瞬间,但谎言却仍然在空气中飘荡着,像看不见的毒气,或是飘荡在约翰逊家庭里面的空气般让人感到窒息。
包裹逐想要挣脱出去的思绪的,是栋不需要细细打量便能察觉其中破旧的木屋。油漆剥落,屋顶上缺了几片瓦,好像即将轰然倒塌般,犹如苟延残喘的病人摇摇欲坠,而当我们的脚步走近时,我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那会是小汤米痛苦的一种表达,卧倒在床,但是他还是要比我更加的幸运,因为,不管怎么样,他还有着那样在乎他的父母,他的母亲——约翰逊太太在汽车的声响暂停后便立即出来迎接我们,她的脸因担忧而憔悴,眼圈还泛着淡红色,噢,她因为自己的孩子而哭了,或许刚刚也是,虽然此刻拙劣的隐藏起来,但是那句:“牧师,谢谢您来看汤米,他昨晚烧得更厉害了。”之中的哽咽却仍清晰。
多么深切的一种爱意啊,多么能让我感觉到无地自容的,乞讨一般染红双颊的,明晃晃的关心在乎。
我从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种类似这样的情感,哪怕父亲就站在身边,但是他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试图在乎着我,带着慈祥而权威的面孔没有面向我,却面向了一个根本不需要他关注的小孩子,说着:“上帝会保佑汤米的,他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珍妮特,我们要对主的慈悲充满信心。”时,他的双手在胸腔前又一次虔诚合十。
是的,他的话语温暖而有力,他永远表现出这样可靠的模样,仅仅需要一个语气的细枝末节,就可以带着我配合着,走进除了一扇短暂敞开的门板,里面的一切都是被封锁起来的,拥有着闷热而潮湿的,混合着药物的味道和生病的气息的空间内,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小汤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紧紧皱起眉头,无法呼吸的可怜模样。
他只有七岁,但看起来像缩小版的成熟男人,那是一种因为过分成熟而导致的可悲经历,哪怕自己早已承受了太多的疼痛,苍白的脸色上面嘴唇干裂着,每次呼吸都显得那么困难,但却仍然有着力气,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母亲伸出双手,呢喃着,他安慰起来她的眼泪,那些祈祷,还有一些我无法分辨出的依赖。
多么美丽的场景,就像是圣母怜子图般无比神圣,但是父亲不在乎这场面,他有自己的职责,走到沙发边,蹲下身子,他的手轻抚小汤米的头发,用本应该对我诉说时才会有的语气问他道:“汤米,我的孩子,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牧师叔叔,不要和母亲一起担心我…”小汤米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一样,但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或是我本就空旷的身体内却贯彻如同雷鸣。
眼尾发酸的迹象从来都不是良好的那一种,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因为这样的虚弱坚强而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它持续不断的困扰着我,就像是一个总是贪图吸食多一些血液的水蛭般贪婪,直到父亲开始祷告,他熟悉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飘荡着,而那些关于信仰和希望的词句像圣水一样洒向我们每一个人。
那是父亲……那是他的声音,他专注祷告时的神情,是所有一切的错误,让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正在燃烧,那不仅仅是可怜的渴望,更是精神的渴望,看着他他说话时的嘴型,偶尔皱眉思考的表情,他手指在桌面上面,因为思考而进行不由自主地轻敲时的节奏……每一个细节都像磁铁般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无法再专注于任何其他事情上,失去珍贵的记忆般诡异,又轻松的丢失了一切应该存在的眼前事实。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跟着哭泣的约翰逊夫人一起,虔诚的将身体在木地板上跪下去的,也当然不再记得那些交谈的话,那些痛苦与安慰,像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又或是我从来都没有清醒过哪怕只有一次,悠悠转醒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依然保持的沉默不再是尴尬的回避,而是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像两个共犯在犯罪后的沉默一样,充斥着满满当当的,从未说出口的秘密们,还有危险的可能性,因为哪怕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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