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撕裂的帷幕与金狮的咆哮

格林威治宫深处，那间曾囚禁安妮·巴斯克维尔的储藏室，此刻弥漫着浓烈的石灰水气味和焦糊味，试图掩盖那深入骨髓的血腥。但无形的恐慌，却如同瘟疫，早已渗透宫墙的每一块砖石，在窃窃私语和惊惶的眼神中疯狂蔓延。安妮·巴斯克维尔惨烈的死状，被西摩家族精心渲染过的“霍华德灭口”版本，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猜疑的土壤里疯狂滋长。

玛丽公主的行动快如闪电。她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和旧教贵族的威压，直接闯入了御医格里夫斯那间堆满药草和古怪器械的房间。没有虚礼，没有寒暄，那双深陷的、燃烧着火焰的灰蓝色眼睛死死钉在格里夫斯瞬间惨白的脸上。

“格里夫斯，”玛丽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击石板，“看着圣母玛利亚和所有圣徒的面！看着你宣誓效忠的王权！告诉我真相！凯瑟琳·霍华德的‘胎儿’，是死是活？！”

格里夫斯手中的研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草药粉末四溅。他浑身筛糠般抖起来，嘴唇哆嗦着，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玛丽公主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和笃定，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恐惧。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心理防线在玛丽带来的巨大压力和对自身命运的绝望预感下彻底崩溃。

“公……公主殿下……饶命！饶命啊！”格里夫斯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开始招供，将诺福克公爵的威逼利诱、假腹垫的制作、催吐药水的配方、以及自己如何在每日“诊脉”中配合演戏……如同倒豆子般倾泻而出。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玛丽的心上，也彻底坐实了那个她最不愿相信却又隐隐预感的、亵渎至极的惊天骗局！

“假孕……欺君……”玛丽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她不再看地上瘫软如泥的格里夫斯，猛地转身，深色的裙裾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上他！去见陛下！”她对随行的、同样震惊愤怒的旧教贵族侍卫下令，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

与此同时，里士满安娜宫那份精心准备的礼物——盛放着“克里夫斯之泪”玫瑰精油和窖藏“加冕蜜”的鎏金礼盒，正由老约翰亲自护送，抵达了格林威治宫。在宫门口，他们“恰好”遇见了正准备离开的托马斯·西摩。

托马斯·西摩一身利落的骑装，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玩世不恭的优雅微笑，但那双蓝色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目光扫过老约翰手中捧着的、装饰着里士满玫瑰与胡椒狗徽记的礼盒，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约翰先生，”托马斯勒住马，声音温和却清晰，“代我向安妮女士问好。王子殿下能转危为安，全赖安妮女士妙手仁心，陛下感念至深。请转告她，西摩家族铭记这份恩情，也时刻关注着里士满的安宁。风暴虽疾，但总有过去的时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格林威治宫深处，那里正酝酿着吞噬霍华德家族的风暴。“这份心意，陛下一定会感受到。”

老约翰恭敬地行礼，将托马斯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托马斯的话，既是示好，也是提醒：风暴将至，西摩家是盟友，而安妮的“护身符”送得正是时候。

当这份来自里士满的、散发着清雅玫瑰香与醇厚酒香的礼物，被内侍小心翼翼地呈送到亨利八世面前时，这位被头痛、痛风以及连日来诡异压抑气氛折磨得暴躁易怒的君王，正处在爆发的边缘。巴斯克维尔“意外暴毙”的消息和宫内的流言，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对凯瑟琳的“胎象”并非没有一丝疑虑，但那份对年轻生命和新希望的渴望，让他本能地抗拒着那个可怕的猜测。

精致的礼盒打开，顶级玫瑰精油那纯净馥郁、仿佛凝聚了整个夏日花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抚慰心灵的魔力。旁边两瓶深琥珀色的“加冕蜜”，醇厚的酒香中蕴含着蜂蜜的甘甜和橡木的沉稳。礼盒中附着的安妮亲笔信笺，字迹娟秀恭谨，只字不提宫内纷争，只表达对王子康复的欣慰、对陛下圣体的挂念，并谦卑地献上这些微末之物，祈愿能为陛下略解烦忧。

这恰到好处的关怀、这远离漩涡的姿态、这能缓解他实际病痛（痛风）的“神药”，像一股清泉，在亨利浑浊燥热的怒火中注入了一丝清凉的慰藉。他拿起那瓶小巧精致的“克里夫斯之泪”，拔开瓶塞深深嗅了一口，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瞬。

“安妮夫人……总是如此有心。”亨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甚至有一丝疲惫的感慨。对比宫内此刻的乌烟瘴气和潜在的惊天欺骗，里士满那位被他抛弃的“德意志母马”的这份宁静与忠诚，显得如此珍贵和……讽刺。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静谧，被玛丽公主那如同复仇女神般闯入的身影彻底打破！

“父王！！！”

玛丽的声音尖利而高亢，带着泣血的控诉和滔天的愤怒，瞬间撕裂了大厅内压抑的空气。她身后，两名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拖着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格里夫斯。

亨利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女儿眼中那几乎要焚烧一切的怒火惊得一愣：“玛丽？你这是……”

“父王！您被欺骗了！被诺福克·霍华德和凯瑟琳·霍华德这对无耻的甥舅用最卑劣的手段欺骗了！”玛丽根本不给亨利反应的时间，她指着地上瘫软的格里夫斯，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这个老东西！这个御医！他亲口招供了！凯瑟琳·霍华德根本就没有怀孕！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诺福克公爵一手策划的惊天骗局！那个‘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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