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燕侯
洛芾懒得理他了,直接快走两步,头也不回地道:“我去瞧瞧早上运菜的菜农找到没。”
燕嘉祎甩开谢闻野的肩膀,也跟上洛芾的步伐。
“我去西市那小贼乞讨的地方看看,说不定有旁人见过那人模样。”
谢闻野站在原地叉腰,不满的叫了一声两人的名字,见没人理他,又小跑着赶上去。
“查案再急也得吃饭啊!”
还是没人理他。
谢闻野只好妥协道:“我去查羽林卫,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菜农的车放进来。”
他这话倒是让洛芾看了他一眼。
“殿下倒还没笨到家。”
谢闻野气急败坏:“洛芾!你什么意思啊!我从小那就是聪慧过人聪明绝顶好吧!”
“行了行了。”燕嘉祎挤到两人中间,推着谢闻野往宫道的另一边走,“我和洛世子去贡院,你去羽林军,晚上在贡院汇合。”
“这两日先守在贡院吧。”洛芾补充道:“莫要再出什么差池了。”
燕嘉祎点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谢闻野的意见,那就不是很值得在意了。
自宫门分道,洛芾的马车并未驶向贡院,而是去了东市的天香楼。
酒楼是消息最聚集的地方,归轩暗中经营情报生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渠道,天香楼其实就是归轩在京城的情报点。
洛芾进门就寻掌柜,亮出归轩令牌。掌柜眼神微惊,不动声色地带着洛芾绕过后厨,从柴房里的暗门进了间幽秘的密室。
密室内满是通天的柜子,每一个小格上都挂着名牌。
掌柜替她倒了茶水便出了密室,留话请她静候半个时辰。
洛芾坐在案前,仰头四处打量着,目光忽的落在名牌上写着“太子”二字的格子上。
好奇驱使着她起身拉开匣子。
竟空无一物。
再拉开旁边的,仍然如此。
连着开了一整排,至多只有两三人的格子里写着某某大人收受贿赂多少两,或是在何处样了外室这样的小事。
约莫过了两三刻钟的样子,密室的门再次开启,掌柜领了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少阁主,这就是早上给贡院送菜的菜农了。”
洛芾惊讶地看看两人。
半个时辰不到,这就找到人了?还直接就带到她面前?
还有,这不是密室吗?随随便便带人进来,到底密在哪儿了呢?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菜农竟对她道:“属下见过少阁主。”
属下??
洛芾身体前倾,凑近了仔细瞧着面前的人。
手指粗粝、满面风霜、粗布麻衣,任谁看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夫。
“你小子给少阁主闯祸了知不知道?还不快告诉少阁主是谁在车上藏了人?”
菜农并不知晓洛芾的真实身份,掌柜却是知道的——上回来时,燕嘉祎喊她洛世子的声音,大的半个酒楼都能听见,掌柜想不知道都难。
“是丁相府里的管家,我们是老乡,平日里我也常给丁相府里送菜,这回他便也找上了我。”
丁相。
进京许多日,洛芾还未曾见过这位手揽大权、权倾朝野、深得帝心的国舅爷。
想想也是,科举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一点不插手呢?
洛芾又问:“进门时无人搜查?”
“是有羽林卫要查,但他们的上官说一车菜没什么好查的,就叫我进来了。”
洛芾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谢闻野的任务她也能顺道完成,继续追问:“那位上官是何模样。”
“他脸上有道疤。”菜农在自己左脸上比划着,“一道很长的疤痕。”
洛芾从菜农那得到的消息与谢闻野一般无二。
为了不叫燕嘉祎那个小狐狸怀疑自己有什么别的查案渠道,洛芾慢悠悠的在天香楼吃了晚饭才回去,她到时,谢闻野已经回到了贡院,正抱着只鸡腿吃的香,边啃还边抱怨:“这屋子真不想是给人住的。”
这处院子只供监试巡考的官员们偶尔来歇歇脚,少有人会过夜,床铺只有光秃秃的木架子,简陋程度比起前线军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非得在这儿过夜?”
谢闻野试图反抗。
“还是先说正事吧。”洛芾自门外进来,坐在谢闻野对面。
燕嘉祎正抱臂靠墙,跳跃的烛火将他的半边脸映得忽明忽暗。
“洛芾。”他言语中带着试探的意外,幽幽道:“你敢查吗?”
洛芾迎上他的目光,“不查,又该如何向圣人交代?提头去见吗?”
谢闻野嚼着鸡腿,眼睛在他俩之间打转。
“我说,这儿还有个人呢。”
四目短暂交汇,洛芾和燕嘉祎已经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羽林卫。”
他们同时开口,又在确认已经达成共识后看向谢闻野。
谢闻野还以为那句“羽林卫”是在问他下午在羽林军查的如何,捏起帕子擦干净手指和嘴角,又故意卖关子似的慢悠悠喝下一口茶。
“羽林军校尉杜威。巡防营接管贡院之前,是他带队负责后院,放行菜农、下令免查,都是他的意思。”
洛芾紧接着问道:“此人现在何处?脸上可有伤疤?”
“确有一道!”谢闻野激动地一拍大腿,“我已命人将他压入巡防营的大牢,李兴将军正连夜审问。”
说到这儿,谢闻野兴奋起来,绘声绘色道:“我听说这个李兴审问犯人的手段了得,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洛芾眉头微蹙,她没有看别人受刑的癖好。
正要拒绝,一直靠在墙角的燕嘉祎突然直起身往外走,“严行逼供可不好,我去看看。”
谢闻野见状,把手里的烧鸡一扔,大步赶上燕嘉祎,两人很快消失在了洛芾的视野里。
当夜三人谁也没回贡院,第二日傍晚,又不约而同的在天香楼碰了面。
“杜威平日里好赌,为了还赌债铤而走险偷考题售卖。”燕嘉祎一进门先说了定论。
洛芾没有说话,倒是谢闻野似乎在和燕嘉祎闹别扭,一进门就气呼呼的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听了他的话高声反驳道:“我都跟你说了,羽林卫的布防安排是昨日一早才定下的,杜威怎么有把握一定是他搜查菜农?燕嘉祎你平日不是挺聪明?”
“谢闻野!”燕嘉祎被他念叨了一路,现在想来是忍无可忍了,也怒道:“你想怎么结案?”
“杜威有罪,但他不是主犯。”不管燕嘉祎说什么,谢闻野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燕世子。”洛芾突然在二人争吵的间隙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闯入两人的耳朵,“你不敢查吗?”
燕嘉祎反问:“你敢吗?”
洛芾笑道:“我敢。”
昨日燕嘉祎问她敢不敢查,她避而不答,是因为不想出头得罪丁相。
皇帝看中丁相,他又是皇后的亲哥哥,这件小事不会让他伤筋动骨,反而会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她虽想好了要投入太子门下,却也不想太早给自己招来个敌人。
燕嘉祎昨日的试探,让洛芾一度想当然得以为,他得到了和自己一样指向丁相的线索。
但静下来想了一夜,又意识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丁相何许人也?如今他的权势如日中天,何必做种蠢事?就算要做,哪轮得到自己亲自动手?
又细细梳理了京城的党派关系后,洛芾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燕侯是铁杆的丞相党。
谢闻野和太子最是要好,燕嘉祎又是谢闻野最好的兄弟,理所应当也被划入了太子党。
丞相和太子不对付是公开的秘密,据说燕嘉祎和燕侯爷的关系也并不好,燕家父子分列两派倒也在情理之中。
身为太子党的燕嘉祎,又是为什么要放弃丁相的把柄呢?
这事由他们三个捅出去是件小事,若是有太子插手借题发挥,可就说不准了。
燕嘉祎看向洛芾的眼神已经带了审视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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