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枇杷一树,森严规矩的国公府难得的热闹。
洪婆子拎着两笼熏着的东西,满身艾味拐进一个破败的院子。
这院子偏,还透着一股和外面浑然隔世的死气。
洪婆子拉着纵横纹路的脸,嘎吱推开老旧的门:
“娘子,该熏艾了。”
“嗯……外面怎么这么吵。”
陈木屏风后顺声走出一个皮肤苍白得几乎夺眼的女人,她走路一瘸一拐,是个跛子,身上裹着件不合时宜的薄披风,枯槁的手指上戴着一只苍绿的八爪金底托戒,张牙舞爪盖在中指上。
再往上是一双圆而黑的眼睛,眼尾带着一点细微的上挑,眉头茸钝偏着黛色,以此即便是现在恹恹的模样也不至于过分的萎靡。
但若是任何一人看到这幅容貌,都知道她没有多久好活了。
洪婆子看见她的模样,旋背过身去低头捣艾叶,用力擦去眼下的泪,佯装平常地挤兑;“今日怎么没蹲在墙角?”
孟茴先是一顿,然后笑着甩甩没力的右腿,半开玩笑道:“蹲不下去啦,就不蹲墙角了。”
洪婆子眼泪瞬间决堤。
自从孟茴被责令移进这间偏院,洪婆子就一直照顾她,所以孟茴一日吃几口饭、清醒几个时辰都一清二楚。
开春之后,孟茴就很少下床了。
所以洪婆子难过,一张森严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不忍。
她手心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几步走到孟茴面前,一把将她搭拉的披风胡乱裹紧,嘴里边絮絮叨叨责骂:“冷就穿好,还等我这个老婆子给你穿吗!”
这个朝西的院子,在初夏的天里闷得像三伏。
孟茴含着笑好脾气的容她摆弄完,便拒绝她的搀扶,自己靠着窗沿,手撑着大腿,一点点挪到墙角的灯笼凳上坐下,撩起裤腿。
孟茴的皮肤细腻又白,小腿纤细笔直,可偏偏歪了的盖骨,显出畸形的膝盖,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因为受力的缘故难自制地发着抖。
她唇角浅淡不明的笑意寸寸收敛。
这腿是半年前瘸的,国公府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责她善妒,责她毫无女德,义正言辞地罚她跪了十二时辰,即便夜里雪盖了小半条腿,也不让下人稍给她添件衣物。
而这仅仅是因为,她和婆母诉苦,明媒正娶娶自己进门的郎君,昨日花了一千三百二十三两银子为花魁赎身。
实则应该是一千四百两,剩下的七十七两被青楼免去了,给这位高权重的小公爷一分薄面。
不是一千四百两,更不是一千三百两,偏偏多了那二十三,掏空徐闻听所有银两就为了给一个花魁赎身!
孟茴怎么能不委屈?分明六月前,自己的郎君还在因为要迎娶她,而兴奋夜不能寐——
……
“刺——”
温热的艾笼盖上孟茴的大腿,极好地缓解了她膝盖的刺痛。
孟茴轻轻拉紧披风,好似这样就能驱散那点丝毫不因四周而起的寒意。
“大夫说,每日好好熏艾,娘子的腿是能好转的。”洪婆子没舍得继续先前的话题,擦干眼泪力道适中的替她按摩腿上穴位。
孟茴提起唇露出一个随意的笑:“好不好都无所谓吧,都已经适应这条跛腿了,反正也不出门,没人看得见。”
洪婆子不说话了。
但过了一会她又说:“不是小公爷纳新人,老夫人暗示了很多次,小公爷都没答应。”
孟茴眨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洪婆子是在回应她最开始问“怎么这么吵”的话,解释徐闻听并无休妻之意,恐她难过。
她知晓,所以仰起头嗤笑了,做徐闻听妻子的一日日,甚至每个时辰,她都恶心自厌,她想自戕。
她巴不得徐闻听如今纳上十七八个妾,把她休了,放她的自由。
可偏偏徐闻听要折磨她,可偏偏规矩俨然的国公府不容许小公爷背上薄妻的坏名。
孟茴慢吞吞想,她和徐闻听是怎么走到如今地步的呢?
……
孟茴和徐闻听是青梅竹马,孟家虽然如今式微,但两家三代情谊,堪称世交,因此往来也算频繁。
徐闻听生的凌厉,自小便有股风流气,是格外招女子欢喜的容貌。
孟茴也不例外。
孟茴父亲走得早,孟家是二房当家,对她们大房的一寡两女格外看不顺眼,虽不至于虐待,但也没什么好话。
所以孟茴自小很不爱说话,和人走得近了几步就不敢直视别人的视线。
后来徐闻听发现她这个毛病,就会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出去,严肃地和京中所有小世子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她叫孟茴。”
然后转头拉孟茴:“打招呼。”
想以此让孟茴多说点话。
小孟茴烧着脸,细弱蚊蝇的一个个说“你好,我叫孟茴”。
大一点之后,两人都懂事些了,两家三代前的定下联姻也被长辈告知。
孟茴年纪与徐闻听相仿,加之有感情基础,这桩婚事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落在了孟茴头上。
夜里,从校场回来的徐闻听,顶着一身不算好闻的汗味,拎着长枪翻上孟家的墙头,和睡得迷迷糊糊的孟茴说:“那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有什么事就报我的名。”
这话把半梦半醒的孟茴迷得五迷三道。
她面红耳赤地讷讷点头,直到人走了都没回过神,最后还是被姐姐打趣着回了房。
如今的孟茴再看,只觉得好笑。
她自幼丧父,孟家二房势大,竟只因男子这三言两语的无心话就哄骗了,不在乎他是什么样的人,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满心满眼挂了很多年只想要嫁给他。
嫁给他……
从知晓婚事到十七岁嫁人,中间足足七年。
孟茴带着不算丰厚的嫁妆嫁进国公府。
那是个秋天,夜凉如水,她一个人守着空房枯坐到天亮。
直到第二日天光,才有下人迟迟来报,说小公爷吃多了酒,在书房凑合了一夜,夫人不必等了。
那是孟茴第一次被徐闻听如此明显的冷待。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六个月。
其中两个女子的赎身钱,是徐闻听派下人来找她支的。
这是怎么样的奇耻大辱?
但孟茴忍了。
徐闻听对那个时候的她而言,是让寡母在薄情的孟家安稳生存的唯一路子,只要她还是徐夫人一日,孟家就会善待她的寡母一日。
一直到那一千三百二十三两。
孟茴走投无路地去找徐母何夫人,试图求她做主,最起码,给她最后一丝薄面,存住最后一点体面,她觉得就算丈夫不疼爱也可以,体面地相安无事,再怎么都会比在孟府过得好。
不曾想这次诉苦,触了老夫人逆鳞,发了老大的火,先责孟茴持家无方,后责孟茴为妻无能,罚跪了一整夜。
孟茴也就此瘸了腿。
病榻半月,徐闻听未曾出现过一次。
等她稍稍转好些后,她在园子里赏花,意外遇到寻欢作乐的徐闻听时,孟茴终于忍不住,悲怆含泪问出她一直以来的问题:“徐闻听,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彼时徐闻听松了花魁的手,沉默阴鸷地看着孟茴,半晌冷笑:“孟茴,你长姐既是替你嫁的,你又凭什么高枕无忧?”
孟茴含泪顿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喜欢我姐姐……可你若是喜欢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要答应和我成亲!”
闻言不等她话落,徐闻听怒搡开身旁花魁,猛地一拳朝孟茴打来。
孟茴闭上眼,意料中的拳头却没落下,而是重重砸在她身后的大树上。
她颤抖睁开眼,对上徐闻听困兽似通红的眼,耳边尽是嘶吼:“你当我不想吗?我根本就没想过娶你!定亲开始一天天我就拖着婚事!结果呢!结果她死了!”
徐闻听又是几拳,高大的树被打落下大片雪。
两人相顾无言,孟茴无声落泪。
良久,孟茴才木然推开他,说:“你应该让我死的。”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从前待她还算温情的徐闻听,在婚后会性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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