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强尼那炸雷般的咆哮还在耳膜里嗡嗡震荡，每一个字都狠狠扎在赵安宁紧绷的神经上。

“狗都不啃的玩意儿糊弄鬼呢？！”

“装神弄鬼的王八蛋！”

“饿死你！”

车厢内死寂一片，只有她擂鼓般的心跳和系统面板上那刺目的红色油量警告：【3%】。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仿佛在抽空油箱里那点可怜的底油。

那半块嵌着硬币、别着纸条的蛋白块，此刻像个冰冷的墓碑，躺在强尼脚边不远处的油桶盖子上，嘲笑着她所有笨拙的努力。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泥浆，瞬间淹没了她。

为什么？

她明明写了纸条，付了“钱”，甚至还“好心”附赠了食物。

这难道不是最清晰、最社恐友好的交易方式吗？

视野模糊了，只有仪表盘上那个代表油量的红色警示灯，如同恶魔充血的眼睛，死死地，嘲弄地瞪着她。

【滴滴小优：交易失败。】

【支付物被拒收。】

【燃油补给任务中断。】

【警告：油量：3%】

【请宿主立刻采取其他措施，否则将触发‘车辆趴窝’紧急事件，后果严重！】

其他措施？

赵安宁的手指深深抠进方向盘边缘开裂的破皮里，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下车？

去面对那个暴怒的唾沫星子横飞的光头佬？

去听他那能把铁皮都震穿的咆哮？

去忍受那些可能围拢过来的，充满探究，嘲笑或恶意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她的胃部猛地抽搐起来，一股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那不如让丧尸把她啃了，至少死得清净。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幻觉般的“叮”声，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响起。

【...滋...检测到...废弃油脂...高能量密度...可转化...替代燃料...】

【...信号源...锁定...当前坐标...右侧...三号油桶...底层...】

【...方案C...启动...‘废油回收’...模块...需手动操作...】

废弃油脂？

替代燃料？

手动操作？！

赵安宁猛地抬起头，布满污垢的脸上瞬间燃起一丝绝境逢生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胡乱地用缠着布条的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和污渍，视线死死锁定在系统投射在意识中的地图上——

那个代表着“废弃油脂”的微弱绿色光点，就在她藏身的破面包车旁边，那个巨大的编号为“3”的空油桶底部边缘，正顽强地用几乎微不可察地闪烁着！

希望！

虽然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身体猛地从驾驶座上弹起，开始在昏暗逼仄的车厢内疯狂翻找。

破塑料桶里的零碎被她粗暴地倒了出来，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她的目标明确：她需要一个容器，能装那些“救命油”的容器。

目光急速扫过，最终锁定在一个皱巴巴、沾满不明污渍的……空饮料瓶上。

那是她之前喝掉的某种味道可疑的合成饮料留下的。

她一把抓过瓶子，又像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杂物堆里一阵扒拉，拽出了一小团脏兮兮同样皱巴巴的——锡箔纸。

大概是某块过期能量棒的包装。

最后，她抄起了那把她从废弃修车铺角落里捡来的锈迹斑斑但还算结实的……尖嘴钳。

工具齐备！

【滴滴小优：检测到宿主异常行为！】

【警告：方案C‘废油回收’为非常规能源方案。能量转化率预估：60%-85%，存在杂质堵塞引擎风险！】

【强烈建议：优先执行方案A——与油贩强尼进行有效沟通，获取标准燃油。】

【服务规范提示：请使用清晰语言表达需求！眼神交流！微笑！说‘请’！】

“闭嘴！”

赵安宁在心底狠狠哼了一声，粗暴地将系统的聒噪彻底屏蔽。

眼神交流？

微笑？

让她去跟那个随时可能用扳手砸碎她车窗的油桶强尼说“请”？

这系统绝对是末世前生产的精神污染源。

她一把将那团锡箔纸用力揉搓得更紧实些，然后用尖嘴钳夹着，小心翼翼地探向饮料瓶口，一点点笨拙但极其专注地将锡箔纸塞了进去，试图在里面形成一个粗糙的能起到初步过滤作用的漏斗形状。

动作间，她眼角的余光紧张地扫过车窗缝隙外的景象。

强尼还坐在他那油桶“王座”上，背对着她的方向，正对着旁边一个手下挥舞着扳手大声骂着什么，唾沫横飞。

他脚下的地面湿漉漉、黑乎乎一片，显然长期被各种泄露的油污浸染。

而那个装着“宝贝”的三号大油桶，就歪斜地立在强尼背后不到五米的地方。

桶底边缘，靠近地面接缝处，凝结着一大片厚厚的、泛着诡异暗绿色光泽的油泥混合物，在昏黄工作灯下闪着粘稠的光。

那就是绿点的源头。

距离太近了。

近得能闻到强尼身上浓烈的机油味。

近得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和骂人的每一个字。

赵安宁的心跳飙到了嗓子眼，握着尖嘴钳和瓶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行。

这样直接过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她必须更小心。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再次在车厢内扫视，最终落在副驾驶座位下那个破塑料桶里——

那里还有半瓶她之前用来清洗虎口伤口的、兑了水的劣质消毒酒精，以及一小卷……透明胶带。

一个极其高效，但集猥琐和极其隐蔽为一体的行动方案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她屏住呼吸，像拆解炸弹一样，极其缓慢地将驾驶座的车窗再次摇下一条比铅笔芯还细的缝隙。

刺鼻的机油味和劣质酒精味立刻涌了进来。

她飞快地将那半瓶兑水消毒酒精倒在缠着布条的左手掌上，胡乱地抹开，然后拿起那卷透明胶带，用尖嘴钳夹住胶带卷芯，开始以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力，一圈一圈地缠绕钳子的手柄部分。

胶带缠绕得又厚又密，确保即使钳子不小心碰到油桶，发出的声音也会被极大地削弱。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把临时做了“消音”处理的尖嘴钳和那个塞了锡箔纸的饮料瓶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整个人像壁虎一样，无声无息地从驾驶座滑落到车厢地板上。

冰冷、坚硬、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地板硌着她的身体，但她毫不在意。

她蜷缩在驾驶座下方最深的阴影里，这个角度，透过布满灰尘和油污的车窗底沿那道狭窄的缝隙，恰好能看到三号油桶底部那一小片区域。

目标就是那片凝结着暗绿色废弃油脂的“油田”！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只有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证明她还活着。

她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那条窗缝外。

耳朵捕捉着强尼那边传来的每一个音节——他还在骂，但声音似乎小了一点？他挪动了一下屁股，油桶发出沉闷的吱嘎声，然后又安静了？

就是现在！

赵安宁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潜伏的猎豹出击！

她的左手闪电般从窗缝底部伸了出去，动作幅度极小，几乎贴着车门。

那只缠着脏兮兮布条、还残留着消毒酒精气味的手，目标明确地抓向三号油桶底部边缘那滩最厚实的、泛着暗绿光泽的油泥。

手指触碰到了！

冰冷、滑腻、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她猛地一抠！

一大块散发着浓烈腥臭和机油腐败味道的油泥混合物被她狠狠挖了下来。

成功了！

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手臂像受惊的蛇一样猛地缩回车内。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从伸手到缩回，绝对不超过两秒！

【滴滴小优：警告！检测到宿主进行高风险非标准操作！】

【......废油样本获取成功......】

【初步分析：成分复杂（有矿物油残余、生物油脂腐败物、金属碎屑、不明有机聚合物）......】

【能量密度：中等......】

【杂质含量：高......】

【转化模块预热中......】

【预计耗时：5分钟......请保持样本稳定......】

赵安宁根本没空理会系统那迟来的马后炮分析。

她瘫在地板上，后背紧贴着驾驶座下的金属支架，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里层单薄的衣服。

左手掌心那块冰冷滑腻，散发着令人窒息恶臭的油泥，此刻却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成功了！

虽然这只是第一步！

然而，几乎在她缩回手的同一秒，油桶强尼那边传来一声粗鲁的嘟囔：“妈的，什么味儿这么冲？”

他似乎吸了吸鼻子。

赵安宁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像被冻住一样蜷缩在地板阴影里，左手死死攥着那块臭烘烘的油泥，右手则紧紧握住了那把缠满胶带的尖嘴钳。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被发现了？

完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盖过了外面酒馆隐约传来的喧嚣。

强尼似乎只是烦躁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油桶再次发出吱嘎的抗议，并没有站起来或者朝这边走过来的迹象。

他可能只是被那突然浓烈起来的油脂腐败气味熏到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让她手脚发软。

但危机只是暂时解除。

强尼就在旁边，随时可能起身，随时可能回头！

她必须更快！

更隐蔽！

她强迫自己再次集中精神。

左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散发着恶臭的“宝贝”油泥，塞进那个用锡箔纸做了简陋漏斗的饮料瓶口。

粘稠的油泥艰难地滑了进去，在瓶底糊了黏糊糊的一层。

太少了，这点东西，给油箱连塞牙缝都不够。

她咬紧牙关，再次化身阴影中的幽灵。

身体在地板上极其缓慢地挪动，调整角度，找到车窗外另一处能观察到油桶底部且距离强尼稍远的位置。

眼睛死死盯着外面，耳朵竖得笔直，捕捉着强尼那边最细微的动静——他似乎在跟手下抱怨今天的“晦气”，提到了“那个神经病车”和“破纸条”。

好机会！

赵安宁再次出手。

左手闪电般探出车窗缝隙，精准地抠向油桶底部另一处凝结的油块。

抠！

缩回！

动作比上一次更加迅捷流畅，带着一种被逼出来的狠劲和熟练。

又是一块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油泥被成功缴获，塞进瓶子。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伸手都伴随着心脏被捏紧的窒息感，每一次缩回都是短暂而虚脱的喘息。

车厢地板上，她像一条在泥泞中挣扎的蚯蚓，沾满了灰尘和从车底蹭上来的油污。

左手早已被那冰冷粘稠气味令人作呕的废弃油脂彻底包裹，布条也浸透了，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混合恶臭。

但她毫不在意，眼中只有那个饮料瓶——瓶底那层暗绿色，粘稠的“希望”正在一点点加厚。

【滴滴小优：废油样本持续获取中......】

【杂质含量超出预期......】

【转化模块预热完成80%......】

【警告：高杂质燃料可能导致引擎间歇性抖动，动力输出不稳，排放黑烟等......】

【再次强烈建议：停止非标准操作！寻找正规燃油供应商沟通，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桥梁！】

“闭嘴，再吵...…我就用这油泥…...堵住你的发声器！”

赵安宁在心底狠狠地威胁系统，动作却丝毫不敢停歇。

她再次冒险出手，这一次，她的目标是油桶底部接缝处一道深深的凹槽里，凝结得格外厚实的一大坨暗绿色油脂。

那东西看起来像某种变异生物的呕吐物，散发着最为浓烈的腥臭。

她的手指抠了进去，冰冷的粘腻感传来。

用力！

这坨油泥异常顽固，粘附得很紧。

她不得不加大力气。

“嗯？”油桶强尼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

赵安宁头皮瞬间炸开。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

她猛地用力一扯！

“嗤啦——！”

一声不算响亮，但在相对安静的后院角落却异常清晰的，粘稠物被撕裂剥离的声音响起！

同时，那块顽固的油泥被她成功扯了下来。

但巨大的惯性让她缩回的手肘，不可避免地撞在了车门内侧。

咚！

一声闷响，在死寂的车厢里，在赵安宁自己听来，简直如同惊雷。

“操！”强尼猛地转过头，铜铃般的眼睛带着被惊扰的暴怒，死死盯向面包车藏身的阴影角落。

“什么动静？！又是你搞鬼？！”

他蹭地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铁塔，带着浓重的压迫感，迈开步子就朝面包车这边走了过来。

沉重的皮靴踩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赵安宁的心尖上。

完了！

被发现了！

彻底暴露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赵安宁的四肢百骸。

她像被钉死在地板上，连呼吸都忘了。

强尼那杀气腾腾的身影在她放大的瞳孔中越来越近，他手里还拎着那把沉重的扳手！

跑？

往哪跑？

车子都还没油！

【滴滴小优：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度敌意目标快速接近！】

【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危险】

【应急避险方案启动失败：车辆油量：2%】

【无法启动！】

【......废油转化模块预热完成98%......99%.....】

强尼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每一步都碾碎着赵安宁最后一点侥幸。

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横肉脸，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个破旧的面包车。

“滚出来！听见没有！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耗子成精了！”

咆哮声震得铁皮车厢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他甚至用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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