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出师不利

沈府。

昭儿捏着鼻子，将沈溪换下来的里裤扔了出去，可惜官袍不能扔，要不他真想一并给扔了。

“那个……这袍子给主子好好搓洗搓洗，尤其是这里。”他一只手提着袍子，另一只手指着袍子上有处阴湿的地方对婆子道。

“这是……哦，老奴明白。”婆子两眼一打量这位置，又闻了闻味道，不用说也猜得到这大约是什么。她强忍着笑，诺诺地退了下去。

沈溪从大慈恩寺狼狈地“逃窜”回来，一进府，就扎到了浴房里。这回他可真是现了大眼了！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尿裤子，尿就尿吧，要是没人瞅见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是当着三位女尼的面尿的！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啪！”地一声，坐在浴桶里的他狠狠击打了一下水面，许是觉得不够解气，他又用手对着桶壁一阵猛捶。“啊！啊！啊！啊！”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像是要把所有的难堪全部发泄出来。

他搞不懂，自己明明是个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此前二十多年都好好的，怎么这段时日突然就开始七颠八倒，活像个疯批附体？最关键的，他所有这些“社死”当场的事，全都被妙慧给撞上了。

“能不能把她给灭口啊？”沈溪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当然，灭口肯定是不能灭口的，但他可以报复！可以反击！她不是清高么？不是孤傲么？不是离世绝俗么？好！那他就偏要将她拉进这尘世，让她深陷这红尘之中的情天欲海不能自拔！

听着浴房里传来的叮咣乱响，外加抑扬顿挫的咆哮，昭儿瞥了瞥嘴。今日主子这洋相出的，堪称“惊骇世俗”，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让他一个下人都觉得颜面扫地、有辱斯文！可主子心里不痛快还能叫嚷，他不痛快就只能憋在心里。

主子该不会是个傻子吧？昭儿第一有了这样的怀疑。

说起来也是醉了，怎么主子每次遇到妙慧都会“翻车”呢？加上这次都三回了。要不是主子对他下了封口令，他真想把这前前后后的几桩事跟夫人好好说道说道，然后建议夫人请个大夫，给主子看看脑子。

沐浴过后，沈溪感觉说不出的舒爽。小腹不再憋涨，这让他松快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新的“奋斗目标”，这让他瞬间“化沮丧为力量”，简直比当年准备科考的时候还要动力满满。

至于丢的那些人现的那些眼，他已经想开了，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他在妙慧那里已经全面塌方，不如干脆放下“偶像包袱”。况且他今日去大慈恩寺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等着妙慧说服悟证住持了。

妙慧见完沈溪之后，当晚便给悟证住持写了封信。信中除了向她问安，还言辞恳切地说明了佛女修行的前因后果，希望悟证住持顾念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且此事对弘扬佛法、教人向善极为有益的份上，准允这个请求。

五日后，妙慧收到了悟证住持的回信。信的内容不长，大意是普宁庵只接待一心向佛、且甘愿终生追随佛祖之人，这是她作为一庵住持的坚持。但思虑太皇太后对普宁庵的兴建与发展给予过莫大支持，功德无量，她同意破例接纳佛女。

不过，这些佛女不能扰动普宁庵女尼们正常的修行，因此，庵中只会派人照管她们的饮食起居，以及在修行期间给予适当协助，至于其他则爱莫能助。此外，在普宁庵诵经讲法的只能是庵中师尼或曾在庵中修行过的师尼，其余人等她恕不接待。

妙慧看着悟证住持的字迹，觉得她真是越老越可爱。明明就是想让自己同佛女们一道前去，却说得如此义正辞严，显得不近人情一样。恰好妙慧自从离开普宁庵后，有很久没见过悟证住持了，借着这个机会回去和她叙叙旧也好。

在普宁庵的那段时光，正是妙慧十六年的人生中最黑暗无助的日子。亲人的离世和旁人的白眼，即便有佛经的指引和陪伴，也不是小小年纪的她能够承受的。而悟证住持犹如一盏明灯，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暗夜。因此，每每想起这位师太，她的心里总觉得暖暖的。

只不过若是去到普宁庵，她就不可避免地要同沈溪见面了。不过，悟证住持治庵严谨，断不会容许沈溪胡乱妄为。她只要专心带领佛女们修行便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能够见到悟证师太的喜悦，全然盖过了对于沈溪的戒备，这一晚妙慧睡得格外香甜。

***

普宁庵位于定京西郊的鸣鹤山中。

鸣鹤山峰峦绵长，山中林木葱茏。耀目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枝丫落于地上，日影斑驳，明暗交错。山间溪瀑纵横，流水潺潺，意境幽深空寂。相传数千年前，曾有仙人在此隐居，有樵夫见过他们驾鹤往返于天宫与人间。因山中常有仙鹤鸣叫，更故而得名“鸣鹤山”，是难得的礼佛参禅之地。

普宁庵兴建于前朝，距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它在佛学院的基础上演化而来，现今既是尼庵，又兼具对佛弟子的教化功能。自悟证师太任住持以来，普宁庵遵循“多闻熏习、如理作意、勤修加行、法随法行”的宗旨，庵中女尼除了对佛经的研修之外，还身负济世情怀，在大齐为数众多的佛寺中极富盛名。

不过，由于普宁庵地处深山，交通不便，故而比不上其他寺庙香火旺盛。但正因香客稀少，这里更显得肃穆庄严，与悟证住持给人的印象很是相像。

中秋节一过，便是佛女们入庵的正日子。

普宁庵为女尼修行之处，而礼部官员皆为男子，不便之处过多。因此，悟证住持在回复妙慧的信中强调，礼部只准派一官一仆前来，多余人等一概不准进入庵门。

妙慧派人将悟证住持的回复通传给了礼部，没想到礼部在决定由谁去监巡佛女修行之事上，颇费了一番周折。

沈溪虽然是此事的一级负责人，但他并不一定要亲自前往，在衙门内坐镇指挥也是一样的。于是，吴世甘便征求方怀山、贺景宜、赵秉琨等人的意见，看谁愿意自请前去。

但这些人的脑子不是白长的，在吴世甘收到的回复中，他们不是家有幼子需要照顾，就是再过不久就要成婚，还有的是家中父母年事已高，身体病弱，离不开人伺候汤药，总之理由拉拉杂杂扯了一堆，核心思想就是一个：去不了。

想想也是，即便没有这些事，只要一想到那出了名的不近人情的悟证住持，还有尼姑庵里那一大堆规矩，是个人都会被劝退。何况他们早就认定，这是太皇太后在给沈溪找媳妇儿，他们去算个什么事？此事就得由小沈大人这个“钻石王老五”去最为恰当。

吴世甘本想再劝劝几人，他们若只溜沈溪一个，会不会显得有点太过分？但方怀山给吴世甘想了个说辞，让他对沈溪说，其他人去也不是不行，但许多事他们不能擅自做主，需要请示沈溪的意见。普宁庵离京城距离不近，公文一来一回在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不止麻烦还容易误事，所以思来想去，小沈大人就是不二人选。

这理由听起来十分冠冕堂皇，让吴世甘觉得他原本的那点内疚可真是多余。

沈溪觉得吴世甘说得很有道理。何况他若不亲自下场，如何“捉妖”？如何“诱尼”？就这样，此事就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沈溪身上！只不过在昭儿看来，他家公子就是个“大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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