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吾乡何处
庆阳长公主将戾帝生前亲手种植的一盆二乔交给乔樾。
“此花是我皇兄留给阿桢的一道保命符，不管阿桢犯了什么错，只要陛下见到这盆二乔，就会原谅她的。”
戾帝虽为女郎，但庆阳长公主叫惯了她“皇兄”，且庆阳长公主最遗憾的是戾帝女扮男装的事败露，否则戾帝不会输得那么惨，连大梁江山都输给了别人。
乔樾：“殿下，樾有一事不明。”
庆阳长公主：“直言无妨。”
乔樾：“陛下并非对戾帝无情，戾帝对龟龟也有一片慈母之心，戾帝为何非得选择那条死路？”
庆阳长公主忆起往事，眼泛泪光。
“这世间没有哪对兄妹能成夫妻的。”
乔樾心头一凛。
庆阳长公主续道：“阿桢的身世如此尴尬，我迟迟不敢与她相认，一是怕相认了她被老太后、章皇后设计，二是怕她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你也要瞒住阿桢的生父是谁。陛下应当是不会与阿桢相认的，他没有那个勇气。他要是有那个勇气，皇兄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乔樾略作思索了数息，又与庆阳长公主聊了片刻，方离开了英国公府。
*
端王授意他府中管事公公裘皮在澜京圈地的案子在早朝上被六科廊的言官们拿出来弹劾。
与太子有关的那桩《如意书》案也被有心之人拿出来向淳化帝大做文章。
端坐在龙椅上的淳化帝自然看破了朝堂如今的局势。
老太后那拨人搞端王。
章皇后那拨人搞太子。
故有了这两桩案子。
刑部夹在老太后与章皇后两股势力之间左右为难。
到头来还是要看他这个皇帝偏向哪一方。
刑部尚书庄廷玉不想晚节不保，趁此良机在文武百官面前向淳化帝乞求提前告老还乡。
淳化帝再三作挽留之言。
庄廷玉去意已决。
淳化帝只好松口允准。
这样一来，刑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能坐这个位置的官员都知道如今刑部尚书一职是个烫手山芋。
听见淳化帝让乔樾接替刑部尚书一职，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而对于那两桩案子，淳化帝对太子与端王的处置是“各打五十大板”。
“太子乃朕之长子，《如意书》一案到底与太子有些牵连，太子德行有亏，好好在东宫静思己过半年。端王乃朕之爱子，端王倚仗君父之爱胡作非为，让端王速速去他封地就藩，无诏不可回京。”
散朝后，淳化帝留了乔樾至乾清宫议事。
章皇后跑来哭诉道：“陛下，阿婓自出生后便未离过臣妾身边，他的封地淝州距京城千里之遥，若被人害了去，臣妾该怎么活啊。”
淳化帝极有耐心地劝解章皇后。
“亲王就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淝州虽远，但那地方民风淳朴、繁华富庶，朕可以向皇后保证阿婓在那里过的日子不比京城差多少。”
章皇后仍旧伤心，“阿婓是臣妾的骨、臣妾的肉，陛下对阿婓如此处置，等同于让臣妾剔骨剜肉。”
“皇后又不止阿婓一个儿子，阿妄也是皇后的儿子。”淳化帝抚拍着章皇后的背，“阿妄他在东宫，皇后的骨肉尙存。”
“太子怎么算得上臣妾的骨肉？太子自出娘胎起便被太后娘娘讨去抚养，连臣妾的一口奶都没喝过，谁养的孩子和谁亲，太子与臣妾只有母子之名，没有母子之实。”章皇后一向是满心满眼只有端王一个儿子，从不将太子当作亲子看待，否则也不会命人去芥子书坊印刷《如意书》来构陷太子诽谤国母之罪。
“皇后，你要想清楚，将来太子坐上朕这个位置，你还是将太子视作冤孽仇敌的话，你那时当如何在宫中自处？”淳化帝头疼这拎不清的章皇后。
“陛下若为臣妾和阿婓考虑的话，就当易储。阿婓也是嫡子，且才能胜过太子。最紧要的是，阿婓是陛下心爱的孩子。陛下合该将这天下最贵重之物赐给阿婓。”章皇后恳切求道。
淳化帝若有所思，“朕确实该将这天下最贵重之物赐给朕最心爱的孩子。”
他脑海中浮现一张娇艳的笑靥，那女孩儿确实和她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身上那一股机灵劲儿。
希望她能永远像初生的婴孩一般无忧无虑，故给她取名为婴。
周婴，他最心爱的孩子。
合该将这天下最贵重之物赐给周婴。
“朕今日恩准你和阿婓见最后一面，明日阿婓就要启程去淝州就藩，你现在回宫梳妆更衣，尚能赶在宫门锁闭之前见到阿婓。”淳化帝道。
章皇后悻悻离开。
淳化帝转首，对静立许久的乔樾道：“朕今日留下你，是为国本之事。刑部捉到的那个画师不错，她画的戾帝之像很好，可见你差事当得不错。朕还有一件差事要你去当。”
乔樾：“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淳化帝赏了一幅画给乔樾，那画名《伏羲女蜗交尾图》。
“女娲，伏羲之妹，二人相交，生生不息，才有了后人。朕思来想去，当循天理，让太子迎娶乔桢为妻，他二人生下的孩子血脉最纯。”
淳化帝虽未明言乔桢与周妄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想这乔樾是聪明人也能意会。
乔樾一想到前世淳化帝给周妄、乔桢指婚的用意就恶心不已，攥画的指节泛白。
“臣谨遵陛下旨意。”
淳化帝嘱咐了乔樾几句话，要他退下。
乔樾向宫院门口走去，与进来献丹的道士擦肩而过，二人互换了个眼色。
淳化帝近来痴迷修仙问道，每日都要服用丹药，便是身上长得毒疮溃烂也坚持服用丹药，因为这丹药一吃进去便能精神振奋、飘飘欲仙。
*
乔樾回到府中时，在院子里见乔桢正俯身去摸鱼池旁的那盆二乔的花瓣，心生玩意，悄悄走到乔桢身后唤了一声“龟龟”，吓得乔桢打了个哆嗦。
乔桢看见乔樾身上的官服，又估摸着时辰，道：“阿兄刚从宫中回来？”
“陛下留我在乾清宫议事，谈到了你的终身大事。”乔樾道。
“我的终身大事？”乔桢想了想，“陛下不会又要乱指婚吧？他要将我指给谁？我这官还当得不过瘾呢，可不想草草嫁人。”
乔樾轻拧了拧眉，道：“太子。”
“周妄？”乔桢气笑了，“我死也不嫁他，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其实想过前世自己若没被毒死，而是顺利成为周妄的皇后，能否一辈子顺遂呢？答案是不能。因为大梁的皇后没有几位得到善终的，便是皇帝的后宫三千佳丽便能让人愁死来。
她更赌不起男人的真心，更遑论一位帝王的真心。
乔樾压下欲要扬起的唇角，“你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倒不糊涂，你可想好了？不怕将来后悔自己没当成太子妃？”
乔桢颌首，“我是想好了，干脆今夜我就收拾好金银细软带着奉娘她们远走高飞。”
“不必，阿兄替你想办法。”乔樾心下已有了主意。
*
次日，乔樾入东宫见到被软禁的周妄。
他在周妄面前展开那幅《伏羲女蜗交尾图》，“殿下前世应当在陛下的遗物中见过这幅画吧？”
周妄一怔，惊恐地望向乔樾。
“这一世我未给阿桢取寿姑作小字，她如今的小字是龟龟，所以我知道你也是重活一世之人。”乔樾道。
周妄：“既然你我都有前世的记忆，你应当清楚她是被你间接害死的，若不是你那些政敌想要你的命，若不是她是你的妹妹，她不会十八岁就死了，我与她必是长长久久的白头夫妻。”
“我与她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兄妹。可你与她就不同了，她是戾帝与陛下之女，你对她前世的结合本就是一个错误。这世间没有哪对兄妹能成夫妻的。”乔樾也没想到最后一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了，原本最刺痛他心的那句话，现在竟成了他用来断绝周妄念想的法理。
周妄不信，乔桢怎么会是戾帝与他父皇之女？定是乔樾骗他的。
“戾帝的生母孝武太后深受先帝喜爱，因着这份喜爱，先帝为保证皇位能够传承给戾帝，篡改了戾帝的生辰和性别，戾帝得以凭女子之身登临帝位。”
“只因戾帝与陛下有私情，陛下利用了戾帝对她的情意发动了太初元年那场宫变，史书上戾帝死于登基后三日，实则戾帝一直被陛下囚于密室中，直至淳化七年戾帝产女后才因抑郁成疾自焚而死。”
“戾帝死前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的亲妹妹庆阳长公主，庆阳长公主怕小侄女被老太后和章皇后迫害，故意借水匪之祸让众人以为这个婴孩失散在外，后来认了澄州渔民之女也就是如今的章凝之来替戾帝之女，龟龟她才能平平安安长大。”
乔樾说明前因后果，又补了一句话。
“当年事，陛下、老太后、章皇后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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