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久违的海
江涟头脑昏沉地睁开眼——
她站在一处海滩上，脚下的砂石粗粝，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面。
江涟抬头，看见了比墨还浓稠的夜空。
黑沉海面上浮起浪花，被送到沙滩上，发出轻柔和缓的拍打声，一声接一声。
明明是如此平静和缓的场面，江涟却无端觉得心烦意乱。
好似浪花不是拍在沙滩上，而是拍在她的心头，促使她越发烦躁，心中涌现出莫名的念头，让她想要做点什么——
嘴里的牙齿有些痒，她是不是应该撕咬能溢出血液的□□？
手臂肌肉痉挛，她是不是可以扯碎带着器官的身体？
江涟摇摇头，尽力将这些血腥又让她渴望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除。
但画面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鲜活。
江涟呼吸越发急促，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捂住心口，却忽然被自己右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明明应该是光滑苍白的右臂上，现在布满了或大或小的裂痕，但裂痕下方没有血肉，反倒是闪着细碎的金色光芒。
但是这一抹金色极其暗淡，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湮灭在黑暗之中。
……这是什么？
江涟凑近想看清楚自己右臂上的裂痕，但耳边浪花拍打沙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她耳中，钻进她的脑海，让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头好疼。
江涟烦躁地放下手臂，眼珠急促转动，忽然倏地一顿——
在她右前方二十多米的地方，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心中一突，江涟被海浪拍打声快要完全占据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
那道身影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
甚至就像失明一般对那道身影视而不见。
模糊身影由金色线条勾勒，呈现出半透明模样。即使半透明，江涟也能明显看出穿插身影的金色比自己手臂裂痕中露出的金色璀璨明亮千百倍。
但仅仅是看着身影的两三秒时间内，江涟背后泛起细密的冷颤。
她打从心里觉得危险。
江涟甚至不知道危险从而何来，只是依照最纯粹的本能，趁着金色身影没有转头看向自己之前，就转身逃离这片区域——
无论是黑沉的大海，还是轻柔拍打的浪花，还是金色的半透明身影，她通通想要逃离！
但下一瞬间，轻柔拍打的海浪，却忽然变成冲天的黑色巨浪，将江涟卷入其中——
*
江涟挣扎着睁开眼。
她眼中挤满了层层叠叠的重影，脑子中充斥着爆炸般的痛感和嗡鸣声，仿佛残留着海浪落在沙滩上的拍打声。
眼前是一间全然陌生的房屋，只有一张床、一排矮柜，床斜对面是一间卫生间。
几近简陋的布局，落灰的柜子，布有污迹的玻璃窗，都让江涟感到莫名的恶心。
胸腔中更是涌现出一股夹杂着怒气的恨意，她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想起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江涟顿时头晕目眩，怒火燃到极致。
她猛地向前一跨，把矮柜上为数不多的物件通通扫到地面。
玻璃瓶砸在地面上碎成渣。
但江涟发泄不完胸中不知为何而来的冲天怒火，她举起身旁的椅子，狠狠地砸在矮柜上。
椅子散架，柜子有了明显的下凹痕迹。
但……但还远远不够，江涟被怒气裹挟着，快忘记自己是谁，她只想……只想把眼前的所有物品都砸碎，然后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江涟转身后的瞬间，双眼忽然充血——
因为她看见了一名女子。
一名棕发蓝眼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正是之前站在江涟眼前，居高临下，一脸傲慢地说出“原来是一只活着的蝼蚁”的女子。
女子和杀死自己的异能者，是一伙的。
他们，他们都该死！
那一瞬间，江涟脑海中闪过各种画面——
她将女子脖子向后拧到底，亦或者是将脖子狠狠扯离身体，甚至也可以将心脏捏爆、□□砸碎……
那些以往不符合江涟审美的血腥场面在她脑子中翻涌，使得她血脉偾张，打从心底里期待起来。
江涟没有犹豫，直接冲向女子，只想着要狠狠地要把女子的头拧下来。
但在她伸手的下一刻，仿佛撞到了某种硬质物件，随即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无数镜片碎落在地，江涟眼前的女子消失。
拳头上的疼痛拉回江涟微弱的理智，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破碎、尖锐、闪着七彩的镜面边缘。
江涟慢慢低头，看向地面上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破碎镜面。
镜片里，棕发蓝眼女子也低下了头。
*
胸腔中鼓动的怒火逐渐冷却，江涟忍受着大脑的疼痛，缓缓坐在地面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转动眼珠，看向镜子碎片中的女子。
她怎么会变成杀了自己一伙的异能者中的棕发蓝眼女子？
江涟垂下头，与镜子里面的人互相盯着——
或者，自己其实是具有精神分裂症？幻想自己被同伙杀掉的女子附身了？
还是自己根本只是个单纯的精神病人，以上所有的都是被自己幻想出来的？
自己甚至不叫江涟？也根本没有其他人被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一道男声响起：“乔安娜，下面有点情况，你来看看，老大等会儿也要回来了。”
江涟身体一僵，她永远忘不了这道声音——
是那个可以控制金属，名为“傅罗”的黑发异能者的声音。
门外的傅罗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而是吹了一声口哨，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不耐烦离开教会来做任务，但你也不用又摔又砸，省点气力吧，接下来还有的忙。”
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涟抓取到几个关键的字眼——
“乔安娜”、“教会”……
身体的主人名叫乔安娜，是离开教会来做任务。
但教会又是什么宗教？任务又是什么？
疑问一个接一个浮现在脑海，江涟思绪乱如麻——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记得自己明明被子弹贯穿心脏，活肯定是活不了，但为什么现在还在只见过一面的女子身体内？
眼下的情况完全超出了江涟的认知。
冷静，冷静，现在必须要保持冷静……
江涟垂下眼，慢慢深呼吸，心中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场变故之后消失无影。
她平静下来，分析自己当前的处境。
江涟把没有答案的问题放一放，整理现在仅有的信息——
门外的凶手喊她“乔安娜”，杀死她的人名为傅罗，而差点被她杀了的异能者名叫章方时。
乔安娜是离开教会来做任务，另外两个人也可能是同样的情况。
至于其他呢……？
其他……
江涟垂眼回想，忽然想起黑夜中的大海，还有遥远的、无休无止的海浪拍打声，一声又一声灌入她的脑海中。
原本冷静下来的江涟心中忽然又翻涌怒气和恨意，她死死地看着地上镜面碎片中映照出来的棕发蓝眼女子——
要是没有这一伙人，自己怎么会死？！
她拿起手边的碎镜片，紧紧贴着脖子。
自己用着棕发蓝眼女子的□□，那自己……是不是可以直接杀了他。
尖锐的镜片刺破皮肤，滚落血滴。
江涟却没有再往里多刺一步，她感受到脖颈上传来的刺痛，莫名其妙的冲动消失几分，终于感到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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