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坠落
那天晚上,对于蒲灵而言,是蛮奇妙的一次入睡体验。
有记忆以来,她自小就是一个人睡觉,连本该最为亲近的父母都从未和她同榻共眠过,这晚是破天荒头一遭,更遑论还是与一个异性。
原以为,她极可能睁眼到天明,再理想也是辗转反侧熬到困意终于大获全胜,生拉硬扯着她坠入梦乡。
毕竟,哪怕没有人睡在她一旁,她日常也得依赖外力,像褪黑素等药物才能勉强艰难入睡。
但出乎蒲灵意外的是,这晚她不仅早早入睡,而且还一夜无梦。
一晚高质量的睡眠,第二天还睡到了自然醒,蒲灵没费什么力气就睁开了眼。
房间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室内光线昏朦得恰到好处,不需叫人花时间让浸泡一夜暗色的眼睛去适应光线差,空调温度也为适应清晨逐渐上升的温度而人为调整过,被子不知何时尽数掖在她身下。
一切都舒心得让人挑不出任何纰漏。
蒲灵忽然想起来什么,转眼看向床榻另一侧。
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只余被单浅浅褶痕昭显昨晚确有人在她一旁卧眠。
看一眼时间,九点四十,像“靳青恪”这种焚膏继晷的大忙人,大概率早已起床去忙工作。
谷佳佳在一个多小时前给她发来了消息:【姐,你起床了吗?】
隔了半个小时,又发了一条:【你起床后记得跟我说一声吼!】
蒲灵敲字回道:【现在醒了。】
又问:【怎么了吗?】
谷佳佳秒回道:【没事,就是靳总今早离开前,吩咐我在你起床后督促你按时吃上热腾腾的早餐。】
【既然你醒啦,那我现在就去巷尾那里买早餐,待会儿送去你房间,等我!】
她一如既往话痨:【想着等你起了和你一起吃早饭,没想到姐你现在才起床……】
发完,谷佳佳还发了一个贱兮兮中带点意味深长的笑脸表情。但很快,她秒撤回,欲盖弥彰地说发错了,补一个乖巧点头表情。
蒲灵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但也没计较,回了个想吃的食物清单,就放下了手机。
如同服下一剂灵丹妙药,瞌睡虫无影无踪,她神清气爽地掀被下床。
脚尖触地,力量也是实的。
走进洗手间,站在盥洗池前洗漱,蒲灵刷着牙,气息间被薄荷味牙膏的气味充盈,像是嗅觉被一键唤醒,而后联觉到残存在记忆中的一抹清冷香气。
她鬼使神差地走进浴室,拿起搁置在物品架上的洗浴用品。
将那瓶瓶罐罐细细端详一遍,却发现和她昨晚使用的并无二致。
蒲灵早已将巴氏刷牙法熟记于心,她机械地调转着牙刷,细致地清洁着两排莹白贝齿,心里纳闷着,既然“靳青恪”和她用的是同一种洗浴用品,可为什么他身上的气息却格外清爽干净。
而且,相较于之前在靳青恪身上闻到的沉稳醇厚的木质香,蒲灵更喜欢昨晚闻到的香味。
青涩泠然,让她联想到生长在辽阔原野上,生机勃发的植物。
好闻到都对她起到了安神效果,甚至比她以往用过的任意安眠香薰都更为奏效。
像是迷失在无尽的浓雾雪林里,视野皑皑一片,却有一缕缕清冽温净的气息,牵引着她游荡在外的思绪一步步缓缓走入归途,安家落户。
当然,让她能安然入睡的也并非全是“靳青恪”身上好闻气味的功劳。还得归功于,她昨晚机智地采用了数呼吸大法——
在“靳青恪”礼貌询问是否需要关灯睡觉,得到她肯定回复后,便在她身旁静默躺下。
那是两人那晚最后一次对话。
对方是惜字如金的端持君子,蒲灵也不是什么健谈热络性子,非必要不会在那般场合下主动挑起话题。
小镇的寒夜,鸦默雀静,连声犬吠也无,双方缄默无言,更是造就一方落针可闻的环境。
出于教养,蒲灵微蜷着四肢,用自我意识操控着身体每一处关节,生怕发出些什么动静打扰到一旁的人。
孤枕对卧,她微微屏住呼吸,不断地暗示自己——
没什么好紧张的。
靳青恪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也不是居心叵测的不法分子,甚至比许多人都更为绅士,有教养。
躺在他身边,不会有任何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样想着,蒲灵的心跳渐缓。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对方的气息是乱的。
全然不像她认知里,男人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八风不动的秩序感,此刻的“靳青恪”的呼吸,是紊乱的,不匀的。
在这寂寂黑夜,像是一张被风吹起的薄纸,无足轻重,却猎猎作响。
蒲灵不清楚,是每一位男性的呼吸声都是这种厚度与频率么?
这让她意外,也好奇,于是注意力被转移,她开始在心里轻数“靳青恪”呼吸的节拍。
清醒后想想,那真是一种无聊又令人发笑的做法。
但同时不得不承认,对于蒲灵的入睡却起着难有替代的奇效。
绷直的四肢渐渐放松,沉入柔软被褥,抻紧的弦变得松弛,聚拢的意识也随着一次次默数而涣散。
于是,在“靳青恪”气息与呼吸的双重奏下,她被托举入酣然睡梦。
-
虽说是打着工作的名义来到临市,但靳西淮却也并非只将工作当作一个由头。现今既借着他哥的身份掌管了偌大的集团,在其位,那也得谋其政。
靳青恪在出国前给他安排好了一切,不过靳西淮有自己的一套处事风格。
最亲近的特助被外派,新上来的助理只觉这靳总如传闻中的清悍矜贵,但手段却比想象中更为强势雷厉。
和临市政府高官要员会面完,靳西淮揉了揉因一夜未睡而泛起疲倦的眉心,谢绝了后续的酒局应酬,让助理订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再次醒来,已经是四个小时后。
手机是双卡双待,屏幕显示属于靳西淮的手机号码有未接电话,拨号人是康旭。
靳西淮回拨过去,响了没几秒,对面就接了起来。
“我说,靳少爷,在忙什么呢,我都打您好几个电话了,微信也轰炸了一圈,怎么现在才理我?都日理万机忙到这个程度了么?”
“嗯?”靳西淮从鼻腔懒懒挤出一个困意未消的单音节,意识回笼:“刚才在睡觉,所以没接到。”
康旭觉得匪夷所思,“不是哥们,现在才晚上八点,你那么早就睡觉了?”
“午睡。”靳西淮简明扼要道:“中午忙完工作,太累了就睡了一觉。”
“哦,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像我奶那种老年人作息了,晚上那么早就入睡了。”康旭慢半拍反应过来:“那也不对啊,你午睡睡到现在啊?”
靳西淮:“不行么?”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什么时候那么容易累了?”康旭纳闷:“想当初我俩刚在洛杉矶创业那几年,你精力充沛得跟那什么一样,我那时候都快以为你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永远不知疲惫。”
靳西淮轻哂:“那你想象力有够丰富。”
“哥儿也是在关心你。”康旭叹口气,语气听起来还挺认真:“你是不是前几年把身体熬坏了,现在出问题了,所以那么容易就累,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医生看看?”
“我就有个认识的哥们把肾熬坏了,现在虚得一批。”他诚挚建议道:“真的,所以需不需要我把他常看的医生介绍给你?”
“……”
“滚。”靳西淮困意彻底散了,笑?一句:“你自个留着用吧。”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
康旭话锋一转,提起正事:“我攒了个局,在我开的那家会所,私密性很好,保证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你来不来?”
“来不了。”靳西淮说:“我现在不在云京。”
“那你现在在哪里?”
“临市。”
“什么?!!”康旭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正经做派一下子就散了架:“你去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干嘛?”
“她要在这里拍戏。”
无任何前缀,也没指名道姓,但康旭一秒就反应过来靳西淮说的是谁。
他噎声好一会儿,旋即长叹口气:
“唉,都说爱情容易迷人眼,蒙人神智。本来我都对这种话不屑一顾,没想到会在你身上得到印证。”
“放着云京这种富贵乡不享受,非要巴巴地追着去个穷乡僻壤受苦。”
靳西淮将房间窗帘拉开,望着窗外阑珊灯火。
昨晚一夜未睡,神经抻着,以至于睁眼到天明。
今早起来的时候,他本来想抽支烟聊以驱散困意,却忽地想起来自己为了尽心尽力扮演好他哥这一角色,早已戒了烟。
吹着风,靳西淮闻言沉默半晌,说出来的话更将康旭的感概验证了个彻底。
“终使云京哪哪都好,但她不在,就是哪哪都不行。”
-
蒲灵进组后第一天的工作就是剧本围读。
作为国内为数不多专攻悬疑志怪题材,并且在这一领域难得口碑与建树颇丰的导演,雷强对演员是否提前熟悉剧本十分重视,人也不怎么爱按常理出牌,于是乎,在围读时,他几乎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雷强让在场的几位主演分别讲述自己所饰演角色中前期、中期与后期分别各一个打动他们的部分桥段,要求剧情流畅衔接且完整。
听罢要求,在场人员面面相觑,内心疯狂咆哮与吐槽,但碍于雷强在圈内的高地位,都不敢摆在明面上,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这场毫无准备、赶鸭子上架的战斗,注定是要一败涂地的。
但蒲灵,是那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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