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她的抛物线
(一)
陀螺在玩具箱的角落里旋转。
他的铜芯裹着一层薄薄的镀金,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虚浮的光泽。
每当主人用鞭子抽打他,他就会发出矜持的嗡鸣,仿佛那是某种高贵的证明。
“只有被主人认可的旋转,才是真正的价值。”陀螺对剩下的玩具说。
“无序的弹跳、无意义的滚动,那都是低等的把戏,”他补充道,语调里满是轻蔑,“真正的优雅,在于精准、规则,在于——被需要。”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皮球阿丘身上。
阿丘和其他玩具不同,从不安分地待在角落,总是挤到箱缝旁,透过那道狭窄的光隙向外张望。
有时,这个毫无秩序的家伙甚至会在主人不注意时偷偷弹跳,测试自己能跳多高。
“你这样的皮球,本该安分地待在角落,等待被主人拾起,”陀螺的话语透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但你总在跳,像只不安分的雀鸟,多么不得体。”
阿丘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她的目光仍黏在窗外,那里有光,有树,有她渴望却尚未抵达的世界。
陀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见几只掠过树梢的鸟儿。
他不明白那些有什么好看的——毕竟,被主人握在手里旋转,才是他认定的荣耀。
(二)
阿丘的皮质下藏着一层天然乳胶,这层物质让她能跳得更高,飞得更远。
每当月光透过窗棂,洒进玩具箱,她就会悄悄练习弹跳,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接近箱顶。
每当自己试图测试跳高高度时,剩下的玩具都会警告她——
“弹得越高,摔得越惨。”
“主人喜欢乖巧的玩具,你这样只会被丢弃。”
但阿丘不在乎,依旧每日每夜偷偷练习,在夜深人静时弹跳,直到有一天——
“砰!”
她撞翻了花瓶。
远处壁炉的火光在碎片上闪烁,明明灭灭,像无数个自己在跳跃。
主人怒气冲冲地抓起她:“再跳一次,我就把你扔进垃圾场!”
箱子内的陀螺趁机滑过来,镀金表面反射着虚伪的光。
“不如和我在一起,你就能被放进玻璃罩里,永远光鲜亮丽。”
他的声音油腻极了,话语间满是施舍意味。
阿丘盯着他,突然笑了。
月光在她伤痕累累的外壳上流淌,她身上布满练习留下的磨损痕迹。
“你的旋转?” 她缓缓开口,“不过是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圆周运动,而我的每一寸高度都是自己挣来的!”
当夜,阿丘如往日般静静等待野猫经过窗台,随着“嗖”的一声,她借力一跃——
所有玩具都看到,阿丘弹出了窗口,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野猫的利爪在窗台留下几道银痕,像给夜空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就从那里跃入了真正的世界。
陀螺在玩具箱里尖叫:“不行!没有主人你什么都不是!你会后悔的!”
夜风送来阿丘最后的回答。
“总比做一个被动的装饰品强。”
(四)
在街道上不断滚落,阿丘最终跌进一条水沟。
暴雨冲刷着她的身体,碎石划破她的表皮,乳胶层暴露在雨水中,疼痛让她几乎窒息。
这是阿丘第一次感受到“破损”的滋味。
倒不是想象中的毁灭,而是一种近乎灼烧般的、令人眩晕的触感。
“嘿,新来的。”
声音从水沟上方传来,沙哑却温暖。
阿丘努力转动身体,看到一只褪色的风筝正俯身看向她。
“你是谁?”
这只风筝的左翼被撕开一道锯齿状的裂口,骨架却依然挺拔。
“你可以叫我飘姊。”
自称“飘姊”的风筝用残缺的翼尖轻碰阿丘的伤口,莞尔道:“这道裂痕很适合系上我的线。”
没等阿丘回应,飘姊已经解下自己断裂的筝线。
那些红色的丝线在雨中闪着微光,如同活物般自动缠绕上阿丘的伤口。
线头穿过皮质时,阿丘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些伤痕的存在能让自己的弹跳轨迹变得更加不可预测。
“为什么帮我?”她忍不住问。
飘姊轻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筝线,线头在雨中划出轻快的弧线。
“为什么?”她的声音里满是愉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不完美俱乐部的创建者,会专门寻找那些……”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丘的伤口,“主动跳跃的存在。”
飘姊带着她来到废弃的玩具集市。
阿丘发现,这个藏在城市角落的俱乐部比想象中还要神奇。
成员们用破旧的棋盘搭建的屋顶,用残缺的扑克牌拼出墙壁,还会用各种玩具零件组装新的家具……
“这是拼拼。”飘姊指着一块缺角的拼图介绍道,“拼拼现在成了孩子们的涂鸦玩伴,身上的缺口变成了彩虹和星星。”
“这是铃音,"她又指向一只老铜铃,“大家为铃音安装了新的发声装置,现在她的声音比从前更加清亮。”
“还有布偶婆婆……”
阿丘看见布偶婆婆的关节处布满缝线,但她的手指灵活得令人惊讶。
此刻,她正用碎布为一只断腿的舞者缝制新裤子。
“欢迎来到此处,亲爱的。”
铃音奏起轻快的音乐,为阿丘驱赶伤处的痛意,飘姊的手再次拂过她的乳胶,筝线像一道河流蜿蜒过她的伤疤,拼拼贡献出自己的一片拼图,镶嵌在阿丘的伤处,布偶婆婆则用星空图案的布料为阿丘缝制了一件新外衣。
“他们总说不被选择即无用,以此极力打压我们。”
飘姊的筝线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但在这里,我们永远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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