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窥探一隅天机

就在秋瑾凝陷入这片深不见底的思绪漩涡时，耳畔悠悠传来女孩轻柔的声音，如同投向深渊的一束光，将他从失神的状态中轻轻拽了回来。

只见姜随眼中满是愤懑与不解，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那本‘小说’里，对段勋这种人的外貌描写极尽夸张、美化之能事，简直把他写成了天神下凡！可现实呢？他分明就是个脑满肠肥、满身铜臭的油腻暴发户！”

回想着书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描述，她的语气出离愤怒：“这太不合理了！如果这一切只是创作产物的投射，为什么那些重要人物的形象会和书中描写的相差如此之大，简直货不对板！”

“但是，”姜随话锋一转，视线落在秋瑾凝触目惊心的伤痕上，不禁有些哽咽，“对于施虐的手段、过程，那些折磨人的细节，甚至包括刚才他威胁你的话……书里表述得却异常精准。”

姜随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些令人发指的描写，那些曾经让她一度以为是心理扭曲的作者为了博眼球而编造的情节，此刻就像一幅幅恐怖电影的画面在她眼前不断闪现，逼真得让她胆寒。

“那些细节，太真实、太具体了，尤其是那种施暴者的口吻和心态……我在看书的时候就觉得怪，那种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不是批判，反而像是沾沾自喜，就像一个恶魔在炫耀自己的恶行。”

姜随越说，思路越清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那本书的文笔很难用好坏来评定。它对人物的美化相当拙劣，却对施暴过程的记录近乎‘写实’……”

她转动眼珠看向秋瑾凝，一字一句，面色凝重地将自己最可怕的推断说了出来：“秋瑾凝，我怀疑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一本什么心理阴暗的作家虚构出来的黄暴小说。那，可能是一本由几个像段勋这样的法外狂徒、自恋变态，找人专门记录下他们性虐生活的……犯罪自传！”

“他们将自己粉饰成书中那些无所不能、魅力非凡的‘渣攻’，把受害者污蔑成心甘情愿或半推半就的‘贱受’。然后，将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当作猎物的‘战利品’一样详尽记录下来。甚至，他们很可能在各自的圈子里互相传阅、显摆，从中汲取病态的快感！”

姜随的话语宛如一道道凌厉的冰箭，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扎进秋瑾凝心里。

“那根本就是一份由变态掌控的犯罪档案！就像古代帝王身边记录言行的史官，只不过这些‘史官’，记录的是一群疯子的罪行实录，还厚颜无耻地加上了极尽扭曲的美化滤镜！”

这个推论太过骇人听闻，却又无比契合她所观察到的一切矛盾和细节。

它解释了为何段勋的外貌与书中的描绘差异巨大，因为那是犯罪者虚荣的自我美化；解释了为什么那些残忍的细节如此真实，因为那是犯罪者对自身暴行的记录与卖弄。

秋瑾凝听着姜随的分析，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微光，被这过于残酷的真相无情地扼杀，瞳孔深处的光亮迅速消解黯淡。

那些曾被他认为是错觉的词句——“素材”、“记录”、“下一个章节”，在脑海中炸裂，每一个字都化作锋锐的利刃，切割着他的神经。

现在想来，那才不是什么商业术语，而是地狱里传来的窃窃私语。

一种比肉'体被剥削更令人窒息的恶寒，席卷全身。

他不仅仅是被囚禁，更是被围观、被展览、被当作活体标本供人品鉴！

这种被剥皮示众的羞耻，正将他的灵魂撕成碎屑。

姜随感知到气氛不对，心口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急忙蹲下身，想通过简单的肢体触碰给予男人些许安慰，然而指尖又一次穿过了他瘦削的手背，落空的无力感再度袭来。

但姜随并未就此移开，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继续轻声安慰道：“如果你只是书里的角色，那才真的无路可逃。”

“所谓‘纸片人无人权’，如果创作者不珍惜你，那谁都没法拯救你，再苦再累也只能沿着既定的轨道行进，因为这才是你诞生的使命。但如果你就是你，是真实鲜活的‘秋瑾凝’本身，那这一切的苦难，都是可以被改写的！”

见他依旧沉浸在深深的失落中，眼神涣散、不为所动，姜随更加焦急。

她索性将头低下去，侧过脸凑到他面前，追逐他迷离的目光，一字一句，郑重而热烈地说道：“你看看我！我都能实现重生，逆转死亡的结局，这不恰恰说明，只要抓住机遇，人的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吗？”

“你难道不想夺回属于你自己真正的人生吗？有我在，你绝不会重蹈覆辙！”

姜随的信誓旦旦，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硬着头皮的自我鼓励。

秋瑾凝此刻就像一艘在滔天巨浪中迷失了方向的孤舟，极度缺乏底气、鼓励和活下去的动力。姜随只能化身最勇敢的船长，为他指引一条充满希望的航向。

男人的眼睫缓慢地眨了眨，似乎终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漫长的静默过后，宛如一潭死水的眼波，终于重新凝聚起一丝光亮。

秋瑾凝颤抖着将视线投向她，嗓音干涸沙哑：“……我真的还有希望吗？”

见他终于“活”过来，姜随脸上霎时绽放出春日暖阳般的笑容，她用力地点头，似要把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

秋瑾凝纤白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犹豫一瞬，最终还是虚虚落在她鬓边的发丝上，做出一个轻柔的梳理动作。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飘渺的不确定，仿佛是从遥远的梦境里传来：“你说，现在的我和你认识的‘秋瑾凝’很不一样……那我……我到底是小说里的虚拟人物，还是真实的人类呢？”

“你当然是真的！”姜随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神比夜空中的星辰更加明亮，仿佛灌注了整个宇宙的光芒，“现在的你或许只是另一种可能性下的‘秋瑾凝’，一种尚未真正发生过的存在。”

说到此处，姜随像是恍然顿悟一般，抬手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地梳理起来：“这么说来，难怪我碰不到你，别人也看不见我。这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局面还只是一种尚未固定的‘假设’，而我，则是透过观察这种可能，来挖掘线索、规避潜在陷阱的‘变量’。所以，问题或许不在于我的状态，而是因为你们当下……尚且‘不存在’，所以我自然也无法触碰到。”

“我……并不存在？”

秋瑾凝喃喃自语，愕然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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