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崔府众生
夜色渐深,周王府内,一片静寂。
高高的灰墙将院子与外面的喧嚣隔绝,院中种着几株青竹,风吹过,竹影摇曳。
再往内,是亮着烛火的书房。
守卫交接之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后窗跃入,揭下面具,是一张不满四十却因刀疤而尽显沧桑的脸。
他朝坐在案前的褚元唐行礼。
“王爷,人已经安排进国公府了。那姑娘武功是暗卫里一等一的。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他清楚自家主子向来冷心冷面,从不曾对谁示好。可自从在建州起,偏生对那国公府的二小姐格外不同,替她挡了一刀不说,如今还要安排最好的暗卫暗中护着。
主子不是最恨国公府吗?
他不明白。
褚元唐淡淡抬手,示意他坐下:“说吧。”
那人应声坐在下首,沉默片刻,终抬头看向他:“殿下,为何要护那国公府的二小姐?”
闻言,褚元唐笑了一声,眼底沉暗不明,许久,才低声道:“是我欠她的。不只是她,我欠的债,太多了。”
“薛弼,你可有想过娶妻生子,去过安稳的日子。”
“既选择效忠殿下,就从没想过要别的。”
薛弼说着便跪下,眼角泛起一圈红。他虽不明白褚元唐所说的债是为何物,却听出了话中要他离开的意思。
当年薛家因替流民求情触怒先帝,全族被流放苦寒之地,唯有褚元唐的生母宸妃肯念着与薛母的情谊替薛家求情,可却因此受连累被打入冷宫,抑郁而亡。
这份血债,薛家记在心里。
风雪疫病中薛家死伤殆尽,薛弼带着残存族人逃出苦寒,从那以后,自愿跟随在褚元唐身侧,无论生死。
褚元唐见他跪在身前,忽地眼前一晃,想起那段腥风血雨。
上辈子,薛弼是死在他面前的。
宫变之夜,血雨横飞,数根长矛刺穿了薛弼的身体,他却还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拦在自己面前,握着刀,拼命咳血,吐字艰难:“殿下……快走。”
倒在血泊中,他的眼神依旧冷静清明,无悔无惧。
可褚元唐终究没能走脱。
他死在了那场无法逃脱的算计里,带着未尽的恨意和屈辱。
护他的、爱他的,皆死无全尸。
今生若要护住想护之人,他便只能更冷,更狠,比那些人更早出手。
他垂下眼,眼中冷光一闪而过,随即归于沉寂。“起来吧。”
夜风拂过窗棂,吹动了灯火,院中的竹影随风而动。
听竹轩外,一胖一瘦两名侍女随青禾进了屋。
“小姐,这是管事安排过来伺候您的,一个叫桃枝,一个叫柳枝。”
崔莞言起身,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
那胖些的桃枝笑脸盈盈,圆圆的脸颊将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瞧着憨厚老实。
可她是李氏的人。
前世她刚回京时,尚未适应上京繁琐礼仪,日日被管教苛责,却学得极快,短短几月便行礼周正,在外应对自如。
府里来往宾客都夸她有贵女风范。
李氏笑着听那些夸赞时,手指捻着佛珠,目光似毒针一般,直扎在她身上。
很快,李氏便装病卧床,声称自己夜里梦见厉鬼缠身,整日不见好转。
崔老夫人最信这些鬼神之说,忙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师来府里驱邪。
作法前夜,桃枝哭着跑去向管事禀报,说院中传出怪声,她怕极了,不敢靠近。
众人搜查时,在她榻下发现一只用黑线缠着的破旧草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大师当场变了脸色,指着那草人说:“这是恶咒,怨气极重,主母必是因此才噩梦缠身,若发现得晚些,只怕性命难保。”
院里所有人都看向她,眼神像看一个恶鬼。
她当场跪下,说自己不知情,可无人信,
李氏被人搀扶着,眼角几乎要流下泪:“莞言,我知你寄养在外心有怨气,可这恶咒之事,你如何做得出来?”
崔老夫人拄着拐杖,颤着声说:“造孽啊……果然是个灾星!”
她挨了家法,被罚跪祠堂三天三夜,风雪夜里无人敢送水送饭,跪到膝盖溃烂,差点死在祖宗牌位下。
站在桃枝面前,她神情平淡地看了她久,看得桃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住。
又是片刻后,才将视线移到柳枝身上。
柳枝是个瘦小的姑娘,肤色黑,怯怯地缩着肩膀,站在桃枝身侧,不敢抬头。
柳枝?
前世府里没有这个人。
她是谁派来的?庄氏,还是孙氏?
正想着,外头传来脚步声。
“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终于要见面了。
崔莞言深吸了几口气,拼命压下心头的火,生怕满腔恨意从眼底涌出来。
她抬脚欲走,又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眼屋内。
“你们留下收拾屋子,对了,不许动床头那口箱子。”
桃枝笑着点头:“二小姐放心,奴婢怎敢乱动您的东西。”
柳枝低着头,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奴婢明白。”
“知道就好。”崔莞言朝她们一笑,随即离去。
-
国公府向来不兴一家子围坐用膳的场面。
各房各院平日里都是自己用饭,除非逢年过节,才会摆出全府同席的场面给外人看。
晚间,府中丫鬟小厮们便格外忙碌,挑着灯笼、提着食盒,进进出出,各自奔往不同的院子送膳伺候。
今夜不知怎的,天边挂着一轮暗红色的月亮。
红光洒在院墙上,像血溅三尺,看得人心里发凉。
丫鬟小厮们不敢快走,一个个聚在廊下,小声嘀咕。
“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月色……”
“二小姐刚回京,天上就挂了血月,说不定要有什么灾祸……”
“可不是么,夫人说过,那位二小姐是灾星命……”
风掠过廊下,将这些话吹散在黑暗里。
院门处有脚步声,几个小厮吓得立刻散开,各自提着食盒快步离去,只剩血色月光仍冷冷照着这座深宅。
“二哥,我看下人们说得不错,二姐就是个不祥的,还不如死在封州。”崔昱指着天,十二岁孩童的脸上,竟浮出阴狠。
“唉,别这么说。”崔时摇着手中的扇子,脸上笑意未止。“她回来是有大事要做的,人前你对她敬着点,做做样子就是。”
崔昱别过脸,显然没将这话听进耳里,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走远。
崔时看着他那顽劣不驯的背影,摇了摇头,也不再劝,慢慢迈步向前,却见一道纤瘦的身影自拱门外缓缓靠近。
待到几步之遥,他才看清那张脸。
一双剪水瞳婉约灵动,朱唇挑起一抹笑,叫人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怜惜之意。窈窕身段往下一低,水流般清冽的声音响起:“二哥哥。”
这就是那位二妹崔莞言?
生得一副好相貌,竟不比京中最负盛名的沈家才女逊色半分。难怪周王头一回见她便丢了魂,豁出命挡刀,这张脸若是要勾人,天下不知有多少男儿要拜在石榴裙下。
“妹妹回府可还习惯?”崔时的眼神毫不遮掩地一遍遍扫过她全身上下。
崔莞言若此刻有刀,真想将那对轻荡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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