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遗落影域(二十三)
石榴确信那不是爱。和他,久别重逢的惊喜有,旧识相知的默契有,皮相的馋,身材的悦目,行吧,勉强算有;但真要论她有没有起过白头偕老的念头,那是半点没有。
她走在街上,逛逛看看,慢步回想,脸上并无含羞的神色。
上下嘴皮子一碰,只觉得唇上一热--不过是身体最表层皮肤的触碰罢了,何况是他先凑过来的,她只是不甘示弱地回击。
她才不会偏要给这层表皮接触赋予什么至高无上的意义。
倒是他乱了呼吸节奏让她觉得有趣,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一板一眼,看见她啃竹虫炸蚕蛹就瞪圆了眼睛的小男孩。
她还故意加重力道咬下去,听见他闷哼的瞬间,心底掠过一丝狩猎般的快意。
自重逢开始直至今天,她终于明白为何有这场离谱的婚约,也明白为何是他成了曲家少主。她就像那枚藏了纸条的订婚戒指,曲老爷子需要她把一个秘密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他的亲外孙。
本质上他们的关系是在交换价值。一开始她借他身份退婚;可现在她不知道,如果告诉了他--五岁时她读心术窥见的皇室秘辛,会不会成为他最趁手的筹码。
那么之后,他许诺的未来,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很可能是金丝笼换了个雕花样式罢了。
那年东宫血案的真相,不知怎的被曲老爷子得知。太子听闻父皇感叹"皇嗣中灵兽血脉越发稀薄"后,盯着自己接连诞生的人族婴孩,竟亲手将毒药灌进新生儿的喉咙。
幸亏八王爷的暗卫破窗而入,婴儿襁褓早已浸上了鸩毒。
老皇帝早料出这出虎毒食子的戏码,却不愿信亲生儿子为保储君之位,能癫狂至此。
程石榴五岁那年,曲老爷子落难平江,避祸她家。她用读心术偷听到秘密,还懵懂扯着老人衣袖问那储君是什么意思呀?
总而言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五岁的时候她不懂沉默是金,二十六岁还不懂要将满肚子的话筛一筛,挑挑拣拣只说七分吗?
如今她没有爱人却有家人。
在来到江慕镇后,她便找准一切机会来到了这家客栈,因为六合会按照她临行前的吩咐来到这里,毕竟这次考察之旅是她随书院出任务,如果突发变故,总得让家那边知道自己的消息。
当石榴推开客栈包房的门时,六合正蜷在角落的条凳上发呆,一见她就扑过来,眼睛肿得像桃--这丫头已经在枯等了两天。
"石榴姐姐,街上都在传悦闳书院死了好几个!我都快吓死了!"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石榴轻拍六合的后背,安慰她。
"前天夜里密林里火光冲天,镇上的人都跑出来了,还以为是火山爆发,山火会冲下来的。好在只烧了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那是月壤烧为灰烬了,石榴并没有立刻解释,倒是先问六合家里怎么样,得到一切正常的消息,自是舒了一口气。
六合也重拾精神,给她石榴姐姐倒上茶水,又换小二摆上了点心和菜粥。
石榴压低声音对六合一五一十道:"我打算在这儿开间铺子作幌子,实则是要假装养男外室。"
六合眼睛一亮,来了兴趣,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早已是伪装的行家。
逃难路上,她绞短头发扮过落魄假小子,混在粮草队伍里当过伙夫小工,用粗糙的麻布衣裳和沾满煤灰的脸,连最精明的关卡兵都骗过去了。
论起装模作样的本事,她比石榴姐姐丝毫不逊色。只是她们心里都守着底线--绝不骗自己家人。
石榴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子画了圈:"从铺子开张,到'偶遇'那人,再到传出风声,每一步都得编排得像真的一样。我是谁,为何来此,怎么与他相识,细枝末节皆不能露破绽。"
都说万事开头难,好在从明儿起该买哪条街上的铺面,做什么营生,她都盘算清楚了。
之前在近水楼台就做过江慕镇的生意,虽然只是几单,但这次来她亲自在镇上商区走了大半圈,所见所闻与心中预判几乎分毫不差。
江慕镇百姓多是枯叶灾年间"富贵险中求"的难民,与北上前往近水楼台的流民不同。
这些擅拳脚、性子烈的,专挑遗落影域周边落脚--定是隐隐约约听说了遗落影域生态渐好的传言,便赌命来博前程。
镇子倚着淮水丘陵地带,枯叶纪年前本就是商贾云集之地,如今虽然不及旧日繁华,但商铺宅院仍透着底气。
临街铺面门头敞亮,走在石板街上能听见南腔北调的吆喝声。
宅院更如散落的珍宝,各具姿态。
有像曲长水买的那种,呈葫芦形的宅子,暗合"福禄"吉兆;有"刀把院",窄长前庭配着方正后院,像刀在砧板上蓄势待发,原是旧时镖师最爱;还有早年间漕帮建的"船形院",屋顶呈流线弧度,天井里挖着弯弯水池,夜里灯笼一点,整座宅子就像顺着月光能漂走似的;更有商贾们偏好的"回字院"讲究层层递进,头进待客,二进吃茶,三进藏珍。
这些院落不仅是为家人遮风避雨,更是家主性情的体现,石榴想到六合有句很贴切又时髦的话,这些府宅有种经济上行时的美。
后来因为遗落影域突降、再遭枯叶纪年早期而人口流失,这些府院人去楼空,有的因年代久远的都不知道是谁家的产业了。
而这些年因灾年结束而人口回流的小镇,开始显示出它原始的蓬勃生命力。
从柜台后的掌柜就能看出来,个个都是练家子。虎口结着厚茧,腰间别着采药镰刀,柜台上还扔着几枚虫兽的牙齿。
一名掌柜踢踢脚边的背篓,"一区湿地的蛇胆最败火",另一位系着条蟒皮腰带的掌柜正在给何首乌搓泥,"昨儿上北坡刚挖的,好货"!
石榴觉得这里可以称为影域的药材集散地。三步一间的药材铺子里,三十年老山参像劈柴似的堆在竹筐里,当归黄芪在麻袋中鼓成小山,晾晒的枸杞或蓝莓铺满了整个屋顶,红红,蓝蓝,前者像着了火,后者像异域风情。
可偏偏是这样遍地药材的地方,连碗像样的疏肝汤都熬不出!
江慕镇坐堂行医者并不多,零星几位清一色挂着"专治跌打损伤"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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