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对话

芥川龙之介非常尽职尽责的把兰波和早已死去的港口先代首领尸体一起带走。

一行人直接回到家里。

太宰治没有让他们走上二楼，而是指了指一楼空间后方的小休息室，“去那里。葵，防护都做一套。”

葵点点头。

在他微微点头的同时，芥川龙之介便看见蓝白色的灵力网铺张开来，将眼前的空间瞬间铺满。

虽然早就知道葵已经做的很熟练了，到了现在甚至都不用花上几秒钟时间，就能很迅速的将需要的防护网都做好，但真正看见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太宰治虽然现在看不见任何灵力和灵体，不过很信任葵的能力，也能透过芥川龙之介的反应大概知道葵已经弄好了。

他径直走向休息室，随手打开门，让芥川龙之介带着一言不发的兰波和当然一动不动的尸体进去。

他们居住的这栋大楼，平时二楼往上才是他们活动的空间，但一楼也并非完全没有在打理。

在发生大爆炸之前，二楼往上是办公楼，一楼大概曾经是店面或是接待人的地方，虽然有着相对开阔的空间，但也理所当然的设置着还留存着门的隐蔽职员室和小休息室。

以前可能还有桌椅、柜架，但现在一片空荡荡的。

对他们而言，这里空荡荡的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只是打扫起来很轻松，要把人抓进来放着也很轻松。

芥川龙之介随意的把兰波放到地上，尸体也接着放到地上。

葵最后一个进来，随手带上门。

太宰治边走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路走到休息室的最后方，靠到小小的窗边。

可能因为在一楼的关系，休息室的窗玻璃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他们住进来的时候，这扇窗就已经被前住户用木板和铁板钉起来。

休息室中没有灯光，虽然是白天，但关起门后的环境就几乎密闭，显得有些漆黑。

细微的光从木板和铁板细细的缝隙间照射进来，太宰治靠在一边，自然而然有些背光，脸和身体的光线也变得比其他人的更加阴暗。

大叔在旁边吐槽，“来到这里就是故意的吧？要营造出压迫的氛围……不对，是为了耍帅吧？”

葵有点小迷茫的看看他。

芥川龙之介倒是顿了顿，还挺赞同大叔的话。

……太宰治可能真的有其他理由，才会特地来这间他们除了打扫就很少踏入的休息室，但大概、确实主要是为了耍帅才来这里的，就是不知道要耍帅给谁看而已。

太宰治把一只手放到下半张脸上，在指缝间露出阴测测的笑容，“兰波先生露出一副视死如归、要杀要剐都随意的神情，给谁看呢？”

兰波没有说话。

太宰治微微笑了一下，“想知道中也的下落吗？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存在的蛛丝马迹，若是离得远了还不一定能被发现，但分明一直在人工岛上、在擂钵街里，为什么至今没有人察觉他的存在？”

兰波也微微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并不是很难猜。这位灵媒小先生……葵，可以把你们所有人的存在感降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分明使用着异能力、带着我和一具尸体，一路上过来却一个人都没有多看你们一眼。要藏起那孩子，对你们而言并非难事。”

太宰治轻笑一声，“确实如此。不过以您的能力，当然也有办法察觉不对吧？我们虽然降低了存在感，但您今天依旧很快就察觉我们的存在了呢。”

兰波微微垂下眼，“那是你的小伎俩吧。在黑市时……你们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明明有能力可以完全不让他发现，却刻意让他看见了。

若是他当时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奇怪的小孩，这次也不会这么快察觉异常。

虽然他或许真的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察觉不对，但这次并非如此。

与其说是他用自己的力量发现，不如说是太宰治早早就留下了明显又自然的破绽，等着他伸手去触碰。

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和这些看起来普通又奇怪的孩子说话，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带着些探究的心，才会从他们面前经过。

否则那段海滨的路……他其实已经走完了想走的地方，应该要准备朝远离海边的街区走，却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他们走过去。

太宰治设置的是看似相当拙劣的破绽，却也是极为隐蔽又巧妙的陷阱。

正因那点小小的陷阱，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刚才少年口中所谓的“防护”里。

没错。

现在想想，方才去往的海边，一定也有着所谓的防护。

他在早已被掌控起来的区域里，也就是葵的主场之中，怎么可能成功对这群孩子下手？

兰波不敢说自己若是更早全部想起来，会不会识破这一点，但或许也不会。

他确实是没有小看任何一个人，可是也对自己过于自信、对于灵媒相关的事情了解太浅，才会陷入现在的境地。

这些孩子没有立刻杀了他，也没有想杀他的想法，是因为要从他这里得到关于实验的资讯吗？

兰波正思索着，就听太宰治问，“为什么想杀掉中也呢？是不希望再出现悲剧、认为中也活着也只会拥有凄惨的人生，或是想将可能危害世界、危害搭档的存在扼杀？”

兰波的眼瞳轻轻动了动。

太宰治微微弯起唇角，“您对擂钵街羊之王，还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吧？在此之前可能只是听听而已，不过现在……应该颇有感触了呢。在港口的人口中、在其他人的传言中，羊之王是怎么样的人？”

有情有义、有血有泪。

即使只是零零碎碎的传言，一些只字片语，也能勾勒出羊之王的性格面貌。

那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

虽然港口一直没有去招揽过他，但因为有着很多传闻，因此内部也有些人在想着，未来若是有机会就去招揽羊之王。

有着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少，可是中原中也死去的消息传来之后，即便是之前最看好中原中也的人也顶多唏嘘几句，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了。

唏嘘几句，已经是里世界中对于陌生人很多的关心了。

而且经过一场战斗——虽然只有一名异能力者和他战斗过，但在那之后，大家也大概对传言说的异能力强大能一笑置之了。

毕竟是擂钵街那种地方，即使被传得多么厉害，也只是在擂钵街里厉害，走到外面就不算什么了。

兰波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原来不只那样而已。

兰波低声道，“原来如此，你们制造了羊之王死亡的假象。”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当时战斗的画面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绝对不是那名异能力者在夸大其词，而是真正的、羊之王确实理应没有任何活路，就算没找到尸体，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死亡。

究竟是怎么做的？

兰波将目光转向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葵。

葵虽然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听他们说话，但偶尔会将视线放到空无一人的角落，仿佛在看着那里的什么东西。

——可以沟通亡魂的灵媒。

兰波知道强大到一定程度的灵媒，又能使用异于常人的力量。

很久以前的人将之与异能力混淆在一起，通称为“魔法”，使用魔法的人则是“巫”。

由于异能力者的数量比真正的巫师还要多相当多，所以即使是异能力者、甚至是组织里负责情报收集的成员，都没有见过多少巫师。

当然也不是没见过，但那些都是无法与异能力者相抗衡的存在。

他当然也见过强大的灵媒、听说过比强大的灵媒更加强大的巫师，但他走过这么多地方，见过的各种不合理的事这么多，还是没看见过所谓强大的能被称为巫、能与超越者相抗衡的灵媒。

所以，他其实也无法确定眼前这个孩子究竟能做到些什么。

芥川龙之介静静往前走了一步，稍微隔绝了兰波望向葵的视线。

太宰治瞥了芥川龙之介和葵一眼，又看向兰波，轻轻笑了一下，仿佛饶有兴味般的重复一遍，“死亡的假象？并非如此。”

兰波很清楚目前在场的人里，会发言的只有太宰治而已，现在也被芥川龙之介挡住而看不见葵，因此目光又转回太宰治身上，“并非如此……？”

他还没办法确定在这些人里做主的是谁，但明显负责和人交涉的，是面前这名年纪最大的少年。

由于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即使说话也没有提到对方的姓名，所以兰波到现在也只知道了灵媒小孩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都还完全不晓得。

太宰治还是维持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双手抱胸，“没错，并非如此。不只是假象而已，中也是真正的、真正的去往了亡灵的居所。”

兰波不是很能理解，但也知道问了不会有答案，沉默片刻、又沉默片刻。

他不说话，太宰治也不说话，另外的两个孩子也相当沉得住气，同样一言不发又面无表情的。

空气变得很安静，空间也变得很安静。

兰波见过无数场面，这种阴暗的安静空间，对他而言自然完全不算什么。

本该如此才对。

但不知怎么，随着沉默的时间推进，强烈的压力也朝他袭来。

……是葵的力量吗？

这种莫名让人觉得沉重的气氛、沉寂到不可思议的环境……他经受过无数拷问相关的训练，本来应该很能承受才对，现在竟然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就在他几乎有些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太宰治便笑着开口道，“怎么了，流了很多汗呢，兰波先生。”

在他开口的瞬间，那股微妙的压力也随之消失，兰波几乎是下意识抬起眼看他。

太宰治像是完全没察觉不对，继续笑着说，“当然啦，我们也没把中也杀了，他是我们重要的同伴，我们不可能做那种事。我们是善良的孩子，即使观念变得不同、未来可能有着不同的理念，也不可能做出背后捅刀的事情呢。”

明显是意有所指的在说兰波过往的经历。

那些事情，本应只有他和魏尔伦知道，其他知道的人都已经在爆炸中死去了，即便是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孩子，当时也处在昏迷无意识的状态。

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可以掌握这么多的情报？

太宰治注视着他，依旧带着那个……几乎称得上阴凉的微笑，“您的表情管理失控了哦，现在我已经可以轻易看出您在想什么了。”

兰波垂下眼，还是没有说话。

太宰治耸耸肩，依旧维持着敬语，“我们也不会杀了您，请放心吧。不过，我们会送您到亡灵的世界去一趟。”

葵望向太宰治。

太宰治笑眯眯的，“让他去看看中也，才能改变他想要除掉中也的心情呀。是吧？兰波先生。如果您发现中也作为人类、作为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生命努力生存着，是会改变心意的吧？”

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意思明显是如果他见完中原中也却依旧想做点什么，就会被处理掉。

兰波沉默片刻。

他并不是害怕死亡，只是在思考太宰治说的话。

……大概、是会的吧。

他或许真的会改变心意。

如果作为人类、作为已然存在的生命，中原中也努力地活下去了、很好的活下去了，有着自己的情绪、自己重视的事物……

为什么不承认那孩子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呢？

他为什么想杀掉那孩子……？

虽然还没看见人，但事情过去这么久，现在静下来认真想想，他也……都快有些不知道原因了。

当年的事情、当年的想法，直到不久前才再次回到他的脑海中。

即使不会像是在看其他人的事，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中间发生过很多其他的事情，让现在的他认真去思考那时的一切，想法其实也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空气又安静下来。

芥川龙之介也安安静静的环顾四周。

葵给他的灵视能力消失了。

现在他眼中的环境变得更昏暗了点，小黑小白、大叔和大叔抓着的灵魂也都消失不见。

但是他很清楚，那些全部都还在。

芥川龙之介思索着看向太宰治，“如果让中也回来？”

葵露出赞同的表情，跟着说，“中也说过，有事的话他也想回来一趟。”

太宰治摸摸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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