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画小像
杜筠溪凝神端详着他的脸。黄昏的余晖早已褪尽,屋内尚未点灯,光线昏昧不明,只勾勒出他清俊秀逸的模糊轮廓。这份朦胧,柔化了棠寒英清泠的眉眼。
“这个问题,”杜筠溪移开目光,声音平静无波,“你该回去问祖母。我如何能知晓?”
她选择避而不答。坊间传闻,棠寒英儿时容貌肖似其早逝的姨母,甚至到了雄雌莫辨的地步。据说那位国舅爷初见六岁的他时,当场失神,恍惚以为是亡妻转世。
不过侄儿像姑姑,也是常理之事,仅凭容貌,无法证明什么。
触及棠家密辛,扬长青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
用过晚膳,天已经黑黢黢。夏夜的山间清凉如水,二人便决定留宿药院,不急于星夜返程。药院厢房有限,加之谢池草等暗卫需就近护卫,杜筠溪只得与这位名义上的夫君共处一室,无法像在棠府那般分房而眠。
小轩窗半开,虫鸣声不歇。杜筠溪在通风处放置了几只熏笼,特制的香草气息幽幽弥漫,如无形的网,将趋光的蚊蛾尽数诱来。不过片刻,熏笼周遭便覆上了一层细密的虫尸,宛如落了层薄霜。屋内终于清爽了。
杜筠溪尚无睡意,便在桌案前正襟危坐。书桌是棠寒英最常待的地方,即便是别院,这桌案上笔墨纸砚也皆非凡品——漆烟墨、湖笔、澄心堂纸,无一不是价值千金、寻常人家难见之物。她细细端详,心中微微一动,目光不由得飘向不远处闭目养神的男人。
昏黄的烛光下,安静下来的“棠公子”,眉目如远山覆雪,清冷疏离,白日里那份跳脱与对她莫名的亲近信任,仿佛只是水月镜花般的错觉。他依旧是她熟悉的那个孤高清冷的世家公子。
她悄然起身,无声地靠近。
扬长青正在仔细检查这副身体,他已经答应阿筠,要帮她一起治好这具身体。因此正好趁着休憩之机,默运家传心法,引动这具躯壳内微弱得可怜的内息,循着四肢百骸的经络,一寸寸细细检视。
探查的结果令人心沉——剧毒早已蚀骨入髓,沉疴难愈。
熟悉的气息在接近,还有不加掩饰的目光正落在身上。
扬长青闭着眼睛,倏然抬手,精准地凌空攥住了那只悄然探近的纤细手腕!
手腕被捉住,杜筠溪却不为所动,目光依旧灼灼地落在他因抬手而松散的领口处。飘逸的广袖滑落至肘弯,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其上盘踞着狰狞扭曲的血丝脉络。
棠寒英素来穿着严实,上至衣领,下至袍角滚边,皆将身体遮得密不透风。就如这袖口,也要用宝石络条束紧,免得露出任何一寸肌肤。扬长青不知这些讲究,只是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杜筠溪本可在他午憩时撩衣细察,只是她顾及这位棠公子的想法,便按捺了下来,未曾造次。
此刻她的目光实在过于灼热专注,扬长青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他抓着她的手腕,并没有用力,不然以他指间的寸劲,这女郎的手腕就要折断了。
杜筠溪浑然不在意,她盯着他雪白脖颈深处,视线就要往下移,扬长青微微深吸一口气,腾出另外一只手,将松散的衣领收拢好,严严实实遮住那片苍白的胸膛。
“棠公子,”杜筠溪目光被阻,颇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白日的时候,你同意药浴。我以为,你已想通了其中关窍。”
杜猗担任尚药局太医令时,专侍天家贵胄。他曾经教导杜筠溪,医者需日日观形察色,以精绘小像之法,详录病患或中毒者体表征候,以便明察秋毫,追踪变化,更备后日查证。
杜筠溪曾有幸浏览过这位大医师的就医笔记,那小像栩栩如生,画出的骨骼肌体,脉络分明。杜筠溪便以此为模版,勤学苦练。
当她找上棠府,提出要为棠寒英解毒时,因为男女有别,还引起过轩然大波。棠家二叔棠宣谨反对最激烈,认为败坏世家名声。
他言之凿凿,义正言辞,谢阳韫却不肯放过任何能治好自己孙儿的机会,她挥退所有人,单独留下杜筠溪,提出了成亲的建议。
既为夫妇,画个小像而已,那便不逾礼了。
只是成亲两月有余,别说是小像了,就是基本的检查,棠寒英都凛然不肯配合。
杜筠溪想在对方性情大变的这段时间,争取得到他的配合,让医治得到进展。所以她斟酌许久,打算不再拖延。
扬长青心中有些郁卒:若是自己的身体,阿筠想怎么看都行,甚至上手摸,他都不介意。奈何这是别的男人的身体,他出于某种晦涩不能言喻的心理,手抓着衣领,不肯依言给她看。
要是在以往,杜筠溪就放弃了,日后再徐徐图之。今日她感觉自己有些摸到了对方的脾性,好像不是不能争取一下?
“你若只是不想我直接看到你的身体,那么你可以自行画下身体上的中毒征兆,我看图也可以的。棠公子的画技,我还是十分认可的。”杜筠溪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她就不相信一个连熟读的四书五经内容都忘记的人,还会记得那精妙画技。
“……”扬长青果然开始如芒在背。他笔墨不通,顶多只会画小猫小狗。一旦他拿起笔,大概就真的完全露馅了。
幸好阿筠没有让自己写字。
杜筠溪忍住笑意,一张脸专注认真,眼睛还朝他无比诚恳地眨巴了一下:“棠公子,你不会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答应我吧?”
她竟然还撒娇!
扬长青缓缓将手松开,他已毫无招架之力。
“棠公子,我的毛笔有些掉毛,秃了一点,不好作画。我想用你的这些笔墨纸砚。”杜筠溪开始发现了跟他相处的新模式。
扬长青不忍她失望,扬扬手,很大方地说道:“你用吧。”
原来棠寒英失忆后会变得如此好说话,是她以前误会他了,还以为他是头实打实的倔驴。
杜筠溪回到桌案边,熟练地将上好的宣纸铺开,还自然而然地指挥他:“劳驾,研墨。”
扬长青跟她对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2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