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礼成可退
两人跑回博古堂前的巷子时,刘天阳和陈力已不在原处,徐家送礼的下人和围观的镇民也都离开了,好在那道浓雾没跟追上来,两人也稍稍松口气。
张建国扶墙喘气:“白天见鬼,真是邪门。”
关晓芳站着缓了会,目光落在他微微发颤的手臂上,皱眉道:“我闻到了血味,你受伤了?”
“你鼻子还挺灵的。”张建国侧身避开她的视线,“没事,就挨了一脚。”
关晓芳伸手就要拽他衣服:“让我看看。”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真没事,别瞎操心。”
顶着女孩担忧的眼神,张建国探头在巷口扫视了一圈,生硬的转换话题:“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先回客栈吧。”
关晓芳想着回客栈可以问问店小二有没有什么伤药之类的,于是点头同意。
白天的小镇安静得近乎诡异,街道上空荡荡的,偶有行人也是低垂着头,脚步匆匆,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没有人交谈,甚至连眼神都不曾交汇,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客栈里更是死寂,店小二机械地擦着早已光洁的柜台,掌柜的拨弄算盘却不闻珠响,关晓芳和张建国走进大堂后两人只是冷漠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他们永无止境的重复动作。
关晓芳推张建国去桌子那边坐下,自己则走到店小二身边问:“小二哥,店里有伤药吗?我朋友受伤了。”
店小二点头,绕到柜台后面把厚重的登记簿推开后开始低头翻找。
关晓芳的目光落在那本落灰的登记簿上,翻开的最新一页上就登记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她和陈露的名字只登记了一个,其余人都有两三个,于是试探的问道:“小二哥,住客是每晚都要登记一遍名字吗?”
店小二帽顶上下动了动,手上翻找的动作没停。
关晓芳瞄了他一眼,伸手转过登记簿,趁着店小二找药的功夫快速翻看起来,越看越惊心。
每隔一段时间,登记簿上就会出现七个名字,最长的登记时间是五天,最短的登记时间是一天,大部分比较规律的在两天和三天。
关晓芳算了下时间,无一例外最后的登记时间都是徐府婚宴的当天晚上,也就是说婚宴结束后,要么是都离开了,要么是……都死了!
“关小姐,给。”店小二微笑着把黑瓷瓶子推了过来,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关晓芳一跳。
关晓芳指尖一颤,没注意被纸张划出了一道伤口:“啊,谢谢你。”她伸进口袋去拿纸,摸了半天只抓到了玉佩,指腹渗出的血在玉佩上擦出一道血痕,很快就被玉佩吸食的干干净净。
她抽手出来看已经不流血了,赶紧抓起瓷瓶快步退回张建国身边,冰凉的釉面贴着掌心渗出寒意。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店小二又微笑道:“关小姐,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今晚可安心入住。”
关晓芳想到陈露,瞬间不寒而栗,这次她连勉强的笑都扯不出来了,点了个转身就走。
她中途回头看时,店小二正慢条斯理地将登记簿摆正。他枯瘦的手指轻柔的抚过被翻皱的页角,对先前的窥探毫无反应,看来这是被允许的行为。
张建国看她有些慌张的跑过来,收起了惯有的吊儿郎当,抬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关晓芳摇摇头,绕开了这个话题。她打开黑瓷瓶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她不懂药材,但是没闻到异味,“客栈里给的东西可以用吗?”
张建国点头,先前逞强不给看伤口,这会儿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他还是漫不经心的笑道:“就几个小口子,死马当活马医吧,还要我们闯关不至于现在就毒死我。”
他的声音比平时虚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偏偏还要冲她挑眉,那副逞强的模样反而更让人揪心。
张建国伸手接药却被关晓芳一掌拍掉,她转到他身后直接伸手把卫衣扯了上去。
虽然根据卫衣上的出血量关晓芳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伤口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哪是什么小口子?三道皮肉外翻的抓痕横穿后背。
也亏得他这么能忍,一路上哼也没哼一声,好在血已经止住了。
关晓芳拿瓷瓶的手抵住卫衣,另一只手勾过桌上的酒壶,“我先给你消毒,你,你能忍住吗?”
张建国喉结动了下,闭上眼睛视死如归:“来吧,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关晓芳从上而下倾倒酒壶,高度白酒冲过三道伤口刺激的张建国浑身发抖,瞬间绷直了脊背,嘴上偏偏还要逞强:“够劲儿!比二锅头还得劲儿!”
关晓芳不理会他满嘴跑火车,手上动作极快的拔开瓶塞给他倒上药粉按住。
“你看到攻击你的东西了吗?”关晓芳边收拾东西边问。
张建国顶着一脑门汗摇头:“只看清了一节指甲,但是…”他犹豫再三,惊疑不定,“我好像依稀看到了一段紫色衣角。”
关晓芳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从浓雾中走出的绣花鞋,鞋尖缀着的银铃跟陈露脚上的那双极其相似。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是刘天阳和陈力回来了。
刘天阳看到张建国染血的卫衣皱眉:“你又逞能?血都快流干了吧。”
他说话一如既往的凉飕飕的,上前查看伤口的动作却很轻柔。关晓芳注意到刘天阳看伤口已经处理好时,暗暗地松了口气,扣紧校服袖口的手指也松了下来。她好笑地摇摇头,心里感慨:这嘴硬的别扭小鬼,明明关心的要死还偏要摆张臭脸。
陈力也看到了那几道狰狞的伤口,蹙眉问:“你们碰上什么东西了?”
“老人说的果然没错,白日见鬼,必有灾殃。”张建国朝刘天阳嬉皮笑脸,故意用肩膀骚扰他,非得少年一掌锲在他后脑勺才心满意足似的老实说话,“我们在戴府西厢房内看到了徐家新妇戴莺莺的牌位。”
陈力脸色微变:“看到尸体了?”
张建国道:“没有,但是牌位前放置了个人偶,就是那个人偶涌出的浓雾里的东西打伤了我,当时只顾逃命了,没看清样子。”他动了下胳膊,表情瞬间龇牙咧嘴的。
陈力思索道:“戴家这么快就给女儿立上了牌位,看来确实给徐怀峯配冥婚无疑了。”
关晓芳敏锐的察觉到他话外有话,“什么意思?你们后来去哪儿了?”
“你们走了没一刻钟,徐家人的就撤了,我们本来打算等你们回来的,但是没过多久戴老爷突然行色匆匆的只身离家,我跟刘天阳觉得有异就跟了上去,他起先漫无目的地的在镇子里乱晃了几圈,而后走进了一条隐秘的小巷,竟是胭脂铺的后巷。”
说着,他跟刘天阳对视一眼,刘天阳接着道:“他敲开了铺子后门,放他进去的人正是胭脂铺的老板十四娘,我跟陈力伏在后门窗下,好在两人没有走去内室,依稀听到十四娘情绪激动的说——当年的事情你有难处我不怪你,但是莺莺不能嫁给徐怀峯,那要毁她一生。”
徐怀峯大概就是那位徐家独子,只是胭脂铺老板怎么会对戴莺莺的婚事这么大情绪?
关晓芳愣怔片刻,拿出那枚玉佩摸过边缘,比出了个近似正圆的形状,是盈凸月,对应十四。又拿出陈露的小笔记本撕下了空白的一页贴在玉佩的“莺莺”二字的位置上,用笔小心翼翼的拓下雕刻的印记,结合玉佩的形状和未磨去的笔画推断,隐在莺莺后面的字,正是十四娘。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璎。
这枚玉佩竟是十四娘和戴老爷的定情信物!
“这枚玉佩是我们在人偶里找到的,是戴莺莺的及笄之礼。”关晓芳把玉佩和拓印放在桌子上,“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戴莺莺不是戴夫人亲生的,她应该是戴老板跟十四娘的女儿。”
看到桌上的东西,再联想一下戴老板跟十四娘古怪的见面和对话,稍一思索就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关晓芳问陈力:“你怎么确定是戴莺莺给徐怀峯配冥婚?”
陈力冷哼:“两人最后虽然不欢而散,但是戴老爷宽慰十四娘的时候说过,徐家少爷重疾缠身,命不久矣,莺莺不会受罪。待徐少爷去世,不肖两三年,戴家找由头接回守寡的女儿即可。”
他骗了十四娘,两家人早就合谋要杀死戴莺莺,为了一己之私让这个可怜的姑娘给一个短命人做“陪葬品”。
关晓芳脑海中闪过那个有一面之缘的明艳女子,她总觉得现在这个十四娘不会那么轻易被戴老爷迷惑,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陈力有些焦躁,他转了转手腕,腕骨咔咔作响,“那我们这关的任务就是搅黄这场婚礼?”
“恐怕没那么简单。”刘天阳眸色沉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袖口,“这关的关主已经出现,想要过关只能打败关主。”
但究竟谁才是关主?
大堂里挂着的西洋钟“咔哒”一响,接着敲了十二下,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震得人耳膜微颤。
正午到了。
店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堂,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机械的微笑,声音轻得仿佛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四位,午饭好了,请趁热食用。”
小二来回两次,饭菜摆了一桌,众人各怀心思,除了张建国谁都没胃口。
“小二,再添两副碗筷!”清亮的声音响在大堂,只见任繁星和徐图两人从外面走进来,自然而然的在桌边的空位上坐下。
任繁星嗔怪道:“这么快就开饭啦?也不吱一声,怕我们抢你们饭啊?”
她笑着落座,扫视一圈,在关晓芳身上停留,语气柔中带刺,像玩笑又像审问。
刘天阳慢悠悠地抬眼,舀了一口饭不紧不慢地嚼着,冷飕飕地回了一句:“浑水不是向来单刷副本么?我还以为你们爱独食,不爱搭伙。”
他语调平淡,带着一贯的不客气。
任繁星嘴角一僵,接过店小二递来的饭碗笑眼盈盈道:“搭不搭伙得看人,有人能抗刀,有人能出主意,咱当然得回桌坐坐。”她意有所指,“不过现在桌上能说话的,好像变多了点。”
张建国因忍痛脸色煞白,闻言眼锋一沉,眉宇间戾气顿生。他正要发作,就被一碗乳白的鲫鱼豆腐汤占据了视线。
“鱼汤对伤口好,趁热喝。”关晓芳将碗轻轻推过去,指尖不着痕迹地拽了下他的袖口。
张建国盯着汤碗沉默几秒,突然抄起勺子大口喝起来,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热汤的白雾模糊了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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