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林叶枯黄，黑云阴沉，空气沉甸甸地压着，风穿过嶙峋的石缝和茂密的灌木丛，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裴云程同凌成化走在最前面，沈卿乔装打扮一番，混在衙役中，落在后面。

直到上了山，众人分了队散开，裴云程才慢了脚步，等沈卿跟上来。

她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泥印，粗糙的麻布手套也被泥土染了色。

“暂时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沈卿道。

她的目光扫过脚下的土地、周围的植被，鼻翼轻轻翕动。

“但是……”

四周除了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若有似无的异样。

她没再说话，只继续往前走，余光扫过凌成化，却见他双目无神，浑身紧绷。

裴云程察觉到沈卿的视线，跟着望向凌成化，终于没忍住皱了眉，对凌成化奇怪道：“你怎么了？一路都这样。”

“嗯？啊，没什么，只是来这荒山有些紧张。”凌成化结结巴巴地回道。

他现在是一片茫然，真上山了他才恍然发觉这山这么大，顾言玉并没有告诉他尸体埋葬的地方，他要怎么善后？

顾言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思索不出，感觉这一切像团毛线，解开一个结还有下一个。

沈卿见他如此，没再指望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便静了声，侧耳倾听，除了风声鸟鸣，似乎在某个方向，隐约有极其细碎密集的“嗡嗡”声，像无数微小翅膀在快速震动。

“这边。”她抬脚，换了方向。

三人走了一阵，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行，乱石嶙峋，坡度陡峭，却还没发现任何线索。

裴云程攀上山坡，转身回去拉沈卿，别扭地安抚道：“他们在这座山留下的痕迹太多，不可能抹除干净的。”

“嗯。”沈卿自知搜山是大工程，原也不指望很快就能查到线索。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枯叶在脚下摩擦碎裂的声音刺激着凌成化的神经，他在一旁，因裴云程这一句话忽然理解了顾言玉的意思。

善后，或许指的不是尸体，而是整座山呢？

沈卿走着，时不时地俯身捻起泥土嗅闻，直到在一处背阴的陡坡附近，她捻起的泥土松软，似乎被人翻动过。

她环顾四周，见着坡下一片草木不自然地倒伏，周围还有绿头蝇纷飞。

她立刻动身下坡，凌成化却慢了脚步，借着小山坡的视线差异，手摸上怀中暗袋，套出火折子。

秋日枯叶多，正是易起山火的时候。

裴云程见着沈卿安稳下了坡，回过身准备让凌成化先行，却先闻到一股焦味。

沈卿也反应过来了，原先那如影随形又让人捉不住的极淡的腐败尸臭，此刻被另一种更为霸道的气息悄然覆盖、扭曲。

一股强劲的山风打着旋从坡上卷下来，带来的不再是草木的清新或泥土的湿润，而是一阵干燥、滚烫、带着毁灭气息的焦烟。

“你疯了！”裴云程反应过来时一拳已经挥了上去。

凌成化没躲，被这一拳打得跌坐在地，脸上顿时红肿了一片，唇边摩擦过齿间，蜿蜒流下一道血线。

他闭着眼，抗拒着，不说话不回应。

裴云程本想救火，可山风来得太及时，火势顿时大了起来，连绵烧开。

周围气温腾升，即使闭着眼凌成化脑海里也能浮现出眼前可怖的景象。

他怕了。

他睁开眼，利刃已经悬在颈边。

“别杀他！”

沈卿的声音响起，裴云程才堪堪停住动作，只是手背和额上的青筋因这一声“别杀他”气得更是凸出。

沈卿挖地的动作不停，紧张的情绪使得她声音变调。火热的气息，以及如此生死之间的紧迫感之下，她几乎是汗如雨下。

她缓了两口气，才补充道：“他知道粮仓的位置，现在杀他我们太亏了。”

她怕裴云程听不清，又提高了声音喊道：“快让大家下山！山下有小渠，山火不会烧及下面村庄的，下山就没事了。”

此处泥土颜色较浅，泛着黄与红，且周围并无苔藓、地衣，只有这光滑的土面，沈卿笃定此处一定有东西，却挖了许久都没有挖出。

信号弹在头顶炸开，沈卿顾不上去看，可咚得一声，一人重重落在她身侧。

她终于抽空用余光瞥了一眼，见着是凌成化被裴云程从上头扔了下来。

他自己也飞身跃下，二话不说帮沈卿一起深挖。

他一来沈卿反而更慌张，急道：“再不走来不及了！”

裴云程手上动作不停，回道：“那你怎么不跑？”

心脏撞着胸腔，沈卿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震动时连带着衣料摩擦的声音。

她咬牙，不再多话，急到理智全无，丢了铁锹，凭着本能转而用手挖上，深怕错过了什么。

“你们都不跑？”凌成化在一旁惊讶道。

“你们疯了……”他说话声音渐小，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感慨道。

他涣散的瞳孔望着焦黑的天，逐渐回过神来，火舌席卷着一切，而这一切都是他的业火。

他后悔了。

他动作僵硬地爬过去也帮忙挖起来，裴云程怒火未消，只是他还未出声，却听到凌成化说：“对不起……”

他喉咙发紧，垂首挖土时泪珠直接从眼眶砸落。

沈卿自始至终都没有因他生气，她只觉得每个人做出的事都自有缘由，人生在世就得见招拆招，可此刻，凌成化的泪和那无力的道歉却忽然将她点燃，愤怒燃过她的全身。

她最恨无用的歉意。

她短暂停了手中动作，一把拽过凌成化的衣领，秀丽的细眉皱起压下，狠厉又透着嫌恶。

“一错再错，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她几乎咬牙切齿。

凌成化第一次见她如此，顿时怔住了。先前她总是在笑，无论是虚与委蛇还是夹枪带棒，她总是在笑，此刻她不再伪装，凌成化恍然间觉得她竟比山火更恐怖。

“找到了。”

恰时，裴云程摸到了深埋在泥土下的衣角，淡漠如他此刻语气都不自觉地加快。

沈卿被唤回神，一把将凌成化向后推开，忙继续深挖。

她原以为会是尸体，还在担忧如何能带下山，可挖到最后却发现竟是一个小包裹，轻飘飘的，被粗布麻衣包着，不知是什么东西。

来不及查看，她将东西藏进怀中暗袋收好，立刻起身就要往山下赶，可眼前却忽然一黑，晕眩带来的耳鸣像她脑中那根紧绷的弦被弹奏发出的声音一般。

她已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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