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神界丨第九节

神魔局势的弦，在郗流帝女失踪的余波与魔王争夺战的硝烟中，被无形的手越绷越紧。人间的短暂和平也如同薄冰，底下是汹涌的暗流。这份弥漫三界的紧绷感，也清晰地投射在了恨海之上。

作为容纳、缓冲人间爱恨的活物，恨海变得异常“活跃”起来。它的边界在无声地扩张，墨色的海水失去了往日的深沉平静，开始不安地翻涌、咆哮。水位肉眼可见地攀升，拍打着恨海宫殿基座的礁石，发出沉闷的轰响，溅起的冰冷水沫甚至能飘到宫殿外围的回廊。那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漆黑海面，此刻更像一张不断抬升、意图吞噬一切的巨口，几乎就要扑进恨海宫殿的门槛。

文书殿内，气氛凝重。窗外不再是宁静的云海或退潮后铺满情感“贝壳”的滩涂，而是汹涌澎湃、仿佛触手可及的恨意之潮。殿内虽未被水直接侵入，但无处不在的、带着咸腥与怨憎气息的湿冷水汽，已让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这涨势……不对劲。”束荷指尖萦绕着冰蓝神力，正源源不断地将试图从门窗缝隙渗入的湿气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在殿内铺了一层薄霜，勉强维持着地面的干燥。

“人间怨气冲天，恨海自然‘胃口大开’。”伯蒲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紫眸望着窗外翻滚的墨浪，带着一丝忧虑，“战乱将起，饿殍遍野，妻离子散……这些新涌来的恨意，浓烈得化不开。”

荔娅站在窗边，双手虚按，掌心升腾着赤红的火焰。身边的田蓼和采菲小脸上满是严肃，试图中和空气里令人不适的怨憎湿气，带来些许清新。

“天倪，护好文书！”纫兰腕间的玉镯散发出柔和的守护光晕。天倪则在她身侧，凝结出细小的金色光盾，弹开偶尔溅射进来的冰冷水珠。

子飞浩瀚的神力如同无形的堤坝，笼罩着整个恨海宫殿。她端坐主位，神情是少见的凝重，眉头紧锁：“恨意淤积过甚，轮回开启需慎之又慎。没有‘轮回终止’之力把关，贸然开启，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话点明了当前困境的核心——缺失关键神职，许多工作束手束脚，只能被动承受恨意的冲刷。

恨海处需要开的轮回并不止于荔娅父母或是其他恶魂这种距离结束遥遥无期的轮回，还有很多小型轮回，但由于缺失“轮回终止”这一环始终无法开启，只能暂时搁置。

可是，伯蒲预测的能够“断轮回”的新神，迟迟未来。

文书殿内的神力光晕交织闪烁，冰蓝、赤红、淡金、柔绿、粉霞……在压抑的墨色背景中艰难地维持着一方干燥的孤岛。空气里是神力对抗湿气的滋滋声，窗外是恨海永不疲倦的咆哮。

就在这紧绷的平衡中，不知是谁——或许是田蓼被一道格外凶戾的诅咒文书冲击了心神，手抖了一下；或许是采菲分神担忧窗外的巨浪；又或许是伯蒲预测未来时一瞬的恍惚——维持着殿内某处关键角落干燥的法力光幕，如同被针刺破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哗——”

积蓄已久的恨海之水，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口，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灵魂战栗的怨憎，瞬间从那个缺口狂涌而入。

荔娅离缺口最近，首当其冲。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没过了她的小腿，强大的冲击力让她一个踉跄。她反应极快，火焰弓瞬间在手，赤红的烈焰猛地轰向汹涌而入的水流，试图将其蒸发或逼退。

水火相撞，爆发出大片灼热的白色蒸汽，暂时阻隔了视线，但水流只是稍缓，随即以更凶猛的姿态涌来。她的衣裙下摆瞬间湿透，紧贴在身上，墨色的长发也沾湿了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

殿内一片混乱，水声、惊呼声、神力碰撞声交织。

申由依旧维持着那副慢悠悠的姿态，嘴角甚至还挂着惯常的、准备打招呼的笑意。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冰冷的、漆黑的、粘稠如墨的海水，带着千钧之力冲垮了低矮的文书架。承载着无数人间血泪与诅咒的卷轴、玉简、帛书，如同脆弱的枯叶般被卷起、冲散、浸泡！墨迹在污浊的海水中迅速洇开、模糊，如同消散的冤魂在哀嚎。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他的目光瞬间穿过弥漫的白色蒸汽和混乱的人群，牢牢锁定了那个站在冰冷污水中，浑身湿透却仍在奋力引弓，试图用火焰阻挡洪流的红色身影。

荔娅的侧脸在蒸汽和水光中显得格外清晰，绿眸因全神贯注而灼亮，湿透的衣料勾勒出她紧绷的身形，几缕墨发狼狈地贴在颈侧。那份在混乱中依旧挺身而出的倔强，那份不顾自身狼狈也要阻挡灾厄的执拗，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申由的眼底。

几乎是本能地，申由抬步就要冲进去，周身紫黑色的魔气隐现。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子飞。

“定。”

一个清晰而温和的字音，如同九天梵钟敲响，带着抚平万物的浩瀚神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文书殿。

汹涌的恨海之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瞬间凝固在空中，不再涌入。殿内翻腾的水流也平息下来，如同被驯服的野兽，缓缓沉降。弥漫的蒸汽迅速消散。那些被冲散的文书，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纷纷扬扬地回归原位，污浊的海水从它们表面滑落，竟未留下太多痕迹。

混乱在瞬息间被抚平，只剩下满地的水渍和惊魂未定的众神。

荔娅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让她微微发抖。但她顾不上自己，目光第一时间扫向同伴：

“田蓼、采菲？没事吧？”

她指尖跳跃起温暖的火苗，带着烘干的暖意，就要去帮离她最近的、同样浑身湿透、吓得小脸煞白的采菲烘烤衣物。

申由的脚步停在了门口阴影里，看着荔娅那湿漉漉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转向他人，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更甚。他看不惯她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境，看不惯她湿透狼狈却还想着别人的样子。

“先顾好你自己吧，落汤鸡！”一个骄纵却带着关切的声音响起。纫兰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她嫌弃地瞥了一眼满地的水渍和荔娅的狼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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