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一路竟是意外的顺利。
灵安观的深处,越过香火缭绕的主殿和弟子们整齐划一的寮房,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青石小径蜿蜒向后,一处早已被遗忘的角落正立着一座半倾颓的独立小院。
当初在灵安观偶然听得抄家的消息,沈卿便是在废弃的小院中枯坐了一晚。
“真的不用托人安排厢房?”裴云程又一次问道。
沈卿摇头,她还念及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仍求事事小心。
“你给他安排就好。”她说着,眼神示意凌成化。
裴云程沉了脸。
凌成化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坏心眼地顺坡下驴道:“我跟沈卿一起就住在这也行。”
裴云程的脸更臭了。
沈卿不顾二人的争执,自顾自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往里去,准备简单收拾一番。
她一转过身,裴云程的手便钳上凌成化的脖颈。
他的手宽大,一只手竟能将凌成化的脖子包了大半。
“当初就该手起刀落杀了你。”他压低了声音,明晃晃威吓道。
凌成化下意识地握住裴云程的手腕,勉强卸了他压在自己咽喉处的气力。
“殿下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他声音嘶哑,语气倒是不惧不怕。
“咳,咳咳。”沈卿的咳嗽声从屋里传来。
屋内陈年灰尘、微弱药石余烬和浓重潮霉的气息让她喷嚏不断。
裴云程冷哼一声松了手,冷着脸转身进屋。
“我来帮忙。”他柔了声音。
凌成化还没喘过气来,远远听着,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卿手里动作不停,并不看裴云程,背对着他问:“你的暗卫在附近是不是?”
裴云程既是皇子,再不受宠也该有几名暗卫的,原先在云栖州没见着还能勉强说过去,但现如今回了京,定是要跟在他周围的。
何况,她也隐约感觉到有人潜伏在周围。
裴云程默了片刻,认真思索了番问:“要让他们也来帮忙吗?”
“……不是。”
沈卿想笑却觉得心里沉重,最终只弯了唇角道,“该多配些人看着凌成化,他身手不凡,心思又多,别在我这里浪费人手。”
她猜到裴云程会留更多的人保护她,但她不需要。
恍惚间裴云程又想起那盆被血污染透,再也映不出沈卿倒影的水,不安的预感侵袭而来,但他最终只道:“……好。”
他不是为了改变沈卿才来到她身边的。
“你要珍重自己。”他还是补道。
他只是为了能陪在她身边。
沈卿没有回应,只是因为灰尘飞扬,又咳了起来。
“沈卿,回答我。”裴云程直觉她在回避自己的话,心下更慌。
“裴云程,你该进宫了。”沈卿转过身,直视着裴云程,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眉目。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已被情绪浸透,说话的语调依旧平淡:“你一切小心,也要珍重。”
“……好。”
裴云程安置了凌成化,取了他的陈情书,只身进宫。
久违地坐在华贵非凡的青盖安车内,裴云程竟感到抵触。
他抬眼望去,车窗半开,但悬着细密的竹丝帘,外侧再覆一层雨过天青色的薄纱帷。纱帷质地极好,朦朦胧胧,他再看不清来时的路。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沈卿说什么时候回去找她。
沈卿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闭上眼,马蹄声、銮铃声、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宫门深重的阴影里。御道上,只余下两道渐渐干涸的朱红车辙,和一片被碾碎的带着露水的草叶。
第一日,沈卿取了椆木,准备亲自为王寻梅和王音刻牌位。
她手不巧,拿得起长剑,却用不来绣花针,但好在刻刀不比绣花针来得精细,她还算上手。
第二日,她上了底漆,静候阴干。
第三日,她从凌成化手中取过檀香与另一种香。
将东西交予她时,凌成化一时不愿松手。
“怎么了?”她问。
凌成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发毛,道:“呃,要不我还是来和你一起住算了?”
沈卿轻笑了声,只以为他惜命,回道:“你很安全,别担心。”
凌成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松了手。
是夜。
沈卿燃起烛火,远处隐约传来的道士们做晚课的诵经声,其中夹杂着一声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抬眼望去,即使早有预料也不免颤了眼睫。
顾言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小径走来。
他一身暗纹玄衣,高长的杂草掩去了他的腿脚,显得他如在夜色里飘来的黑无常。
“在等我?”他笑着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好似正与久别重逢的挚友寒暄。
“嗯。”沈卿有些颤抖,但已不至于像初次见面那般。
她将尚未完成的牌位放于木柜上立好,坐到了木桌前,两个牌位便正好立于她身后一左一右。
“你又杀人了。”她开口。
“你说刚刚那个守着你的暗卫?”顾言玉明知故问。
他打开了话匣子:“哎呀,幸好裴云程的人都被他安排去守着沈氏被流放的人了,要不然暗卫再多些,我来的也不会这么顺利了。”
沈卿右眼一跳,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裴云程从未提起过。
顾言玉不准备继续裴云程相关的话题。
他戏谑地笑了两声,回答了沈卿先前说的话:“不过刚刚那个暗卫不是我杀的,抹了他的喉咙的是阿念,她正在门外候着呢,你要见她吗?”
沈卿掩在袖里的手攥紧了,愤怒几乎淹没她。
“她做不到的,我试过她的身手。”她僵硬地反驳。
“嗯,我帮了点忙,但确实是她杀的。”他大言不惭。
呼吸有些不畅,沈卿意识到顾言玉正一步步地将阿念推上不归路,而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她起身,取了三根香,借着烛火点燃,烛火的光影在她的面上跳跃,明明灭灭。
她将香插在香炉里,虔诚地闭了眼,轻声道:“神必据我。”
顾言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终于说到正事:“你可以再刻一个牌位了。”
沈卿转身的动作一滞,心如擂鼓。
“什么意思?”
顾言玉长手一伸,越过木桌,一卷有些皱巴的纸条正躺在他掌心:“你的父亲,罪人沈亦行已于狱中自杀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骤然被抽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在颅腔内疯狂嘶鸣。
好似山崩海浪重压袭来,沈卿终于惨白了脸,从头冷到脚。
晚了,果然晚了,我的动作太慢了。
都怪我。
她脑海里只重复着这几句话。
“不怪你。”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凝固,顾言玉简单的三个字沈卿感觉自己用了许久才听清。
“不怪你。”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算好时间的,你就算再快一日,两日,也会是今天的结局。”
“你做了什么?”沈卿几乎是从牙关挤出这句话。
顾言玉见她没有接过那卷信查看的意思,索性手掌一翻,将那卷纸条捏在手中,食指和中指一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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