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身世
是夜,树影婆娑摇曳,四方幽寂,鹦鹉蹲在花丛里安睡,屋内之人却紧紧蹙着眉,额间浮上一层薄汗。
脸颊被缓缓地抚弄,熟悉的触感引得她一阵烦躁。
“师尊?”
尾音如羽毛般悠悠撩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师尊近来,可有思念我?”
泠霜定了定神,瞥见男人昳丽如画的眉目,正要细看时,那人却不疾不徐地抬手解开他的发带,缠绕着,覆在她眼上。
视线再度朦胧。
随后,湿润温柔的吻顺着唇边一直向下延伸,颈侧、锁骨,最后停在心口的位置,痴痴缠缠地挨着。
不可以......
“师尊这里,有过我吗?”那个声音蛊惑般传来。
泠霜神色一凛,指尖蓦然荡出流光般的剑气,将迷离幻梦击碎。
屋内悄然,月色入户,在玉砖上铺就一层银辉,她赤足静立在窗前,满头青丝披散垂坠。
一墙之隔的另一侧,华溯站在如水月光中,脊背有些发僵,俊美的脸上染了几分凉薄。
良久,他才环视空旷的屋子,自嘲般笑了笑,无奈地掀起衣摆,寻了个角落倚靠。
风中传来了微不可闻的清越剑鸣。
泠霜觉得有些闷,御着澄心剑出了门,四周寂静无声,因为许多弟子外出去参与仙门大典的缘故,所以格外冷清。
她遥望着通往下方凡尘的一级级长阶,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初来乍到的情景。
据师兄所说,他那时带着几个师弟师妹除魔归来,偶然见到了她,掐指一算,此人合该当自己的小师妹,便顺水推舟,把她“捡”回了天衍宗,拜入他们的师父长恒道君门下,自此静修数百年。
与她而言,过往的凡间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如夜半留下的露气,拂晓时分,消散无踪。
似乎曾有人在她身侧陪伴,又似乎唯她一人。
泠霜也曾好奇过自己的身世来处,询问司潜:“师兄还记得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司潜正一粒粒地给鹦鹉喂瓜子,闻言头也不抬,笑眯眯地答道:“这个呀......师妹就是块石头,从林子里捡来的哦。”
每每听到这个回答,她便会觉得,师兄在隐瞒什么,可百般追问,师兄什么都不肯说,问多了便开始摆手装傻,岔开话题。
她怎么可能是块石头呢。
司潜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好奇模样,心底不禁泛起些许苦涩。
往事悠悠如过眼烟云,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凡尘种种不记得也好。
天生琉璃般若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最适合修行,如果真的不闻不问,让她就此做个凡人,迟早大祸临头难以自保,如他......遇见她时一般。
毕竟,怀璧其罪。
“师妹即使记起来,那又能如何呢?”司潜托着鹦鹉坐到她身旁,“几百年了,与你有关的人和事,也早已归于尘土了。”
几百年了。
泠霜掐指一算,她入道已有五百余年,宗门的氛围很和睦,她的师兄师姐也对她很关心,都很好。
而她心思澄澈,修行一途,也走得极其顺畅。
此生,处处遂意,都很好。
远处是一处绿茵茵的山谷,浓郁的生息之气萦绕外周,在黑夜中闪着点点萤光,幽幽药香迎面飘来。
她去找守卫的弟子取了几味药,准备明日给自己的小徒儿服用,修一修经脉里的陈年旧伤。
晨光熹微,泠霜收了剑,回到自己的露华峰。
华溯早已乖乖地在等候她,只是眉眼之间,有些困倦。
“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她上前探出一缕灵力细查。
“徒儿明白师尊的良苦用心,是意在‘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特意为徒儿准备的,所以感激不已......”
泠霜:“......”
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她又做什么了?
养徒弟果真好麻烦,师兄什么时候回来教教她呢。
“为师并未刻意叫你尝尝所谓的修行之劳苦,不是还特意允你住在为师附近吗?发生什么事了,与师尊说说。”
“可是师尊......”华溯靠她近了几步,嗓音颇为委屈,“那为何徒儿的屋子会那副样子......”
他屋子怎么了?
泠霜疑惑不已,瞬息之间,已带着他站在了门前,当即明白了徒弟的难言之处。
她自己有世间罕见的?琈玉打成的玉台,有柔软舒适的床榻,屋内摆设用度,无一不精心挑选。
所以看着小徒弟空荡荡的屋子,蓦然有些不好意思。
家徒四壁,大概便是此景了吧。
“咳咳,我辈修行,不应该贪恋所谓的......”泠霜取了一枚储物戒出来,“嗯,此事是为师考虑不周。”
“这里面皆是你日常所需,还有一些滋养的丹药,记得吃掉。”
华溯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小心地接过,“谢谢师尊。”
“我观你昨日和我一起回来时,似乎气息不稳,是不是还不会御剑和凌空?”她脑中回想着师兄师姐们教导弟子的日常,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那先教你御剑,如何?”
华溯自然应下:“嗯!一切都听师尊的。”
泠霜满意地点点头,她的徒弟还是很乖的。
二人寻了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四周雾气缥缈,白茫茫的,她拿着把剑递给华溯,简单交待几句要领,便轻轻推了推徒弟的后背,随后把剑也抛了出去。
鹦鹉在一旁伸出脑袋往下看,忽然拼命地朝泠霜叫唤:“霜霜,没上来没上来!”
“......什么什么?”她来不及思索,闪身而去,在半空中抓住了正在坠落的华溯,脚尖轻点剑身,平稳地向上飞去。
“你还好吗?”她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小徒弟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地抓着自己的袖子,虚弱地扑在她身上,说不出话来。
“华溯?华溯?你可不能——”泠霜连忙去摸他的脉象,发现只是受了些惊吓后,才勉强安心。
“徒儿一切安好。”他肆无忌惮地靠在泠霜肩头,鼻息里尽是她的冷香,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只是......师尊,这样练御剑,徒儿会有些害怕,有没有别的方法呢?”
“自然有的,为师知道该如何做了。”
二人回到山顶时,鹦鹉正在原地欢快地蹦来蹦去,口中乱七八糟地唱着歌,叽叽喳喳,很是刺耳。
泠霜看得心软不已,忍不住上前夸了一句“鹦鹉唱得真棒”。
华溯:“......”
这有什么好夸的。
混着水气的风一阵阵吹起凌乱的发丝,他抱着刚刚的佩剑,手足无措地跟在泠霜身边。
“让师尊失望了,是徒儿的错。”
“无妨的,你初次尝试,已经、已经做得很好了。”泠霜说着,拿出一根细细的银灰色丝线,牢牢系在他的腰间,另一端连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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