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秋天不知不觉间降临，暑去秋来。院里的叶子染上了金黄，被微凉的秋风吹起，偶然间落在一处病房的窗台上。

穿着病服的妙龄少女，她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她伸手拿起那片落叶，心中思绪万千。原来，生命的流逝，是如此之快。她身处在医院里，这里每天都有人会死亡。面对高额的医药费，或者无力回天等待死亡的惊恐中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有人选择体面离去，也有人在绝望中不体面而去。

没有人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想要结束的只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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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莹钰提着水壶出去打热水，在热水间遇到了抱着水壶蹲在地上无力抽泣的楠楠妈妈。身边偶尔也有行人路过，但都只是瞥一眼就走，在这个地方。这样绝望的哭声，并不罕见。

魏莹钰退出去，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想让这位痛苦的妈妈，能够独自缓一会儿。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她百无聊赖的数着冰冷的铁椅子上密密麻麻的圆圈。身后传来动静，是楠楠的妈妈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打了热水走了出来。只是眼眶的通红，无不昭示着她刚刚哭的有多么撕心裂肺。

两人心照不宣，只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楠楠妈妈走后，魏莹钰从走到热水间打水。

当她回到病房时，病房里只有安静躺着的楠楠。她皱着眉头安静的闭着眼睛，脸色比前几天更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里，尽显秋日风凉。

楠楠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缓慢的睁开眼睛。曾经神采奕奕的双眸，此时黯淡了不少。在看见进来的是魏莹钰时，楠楠还是很勉强的扬起一个笑容，她声音微弱，“姐姐，你回来啦。”

魏莹钰走到她的床边，坐下，闻言轻声点头。

楠楠嘴唇动了动，似是沉重无比，她不敢在母亲面前暴露一丝软弱。那样，母亲会止不住流泪，会伤心。楠楠不想让妈妈伤心，所以她会乖乖配合医生治疗的。

“姐姐…楠楠好疼。”楠楠难受极了，全身都在疼，她快要没力气了。

小姑娘如濒死的枝丫般，在缓缓流逝生机。她遭受痛苦的模样，清晰的落在魏莹钰的眼眸里。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难免落下一滴怜悯的泪。

“楠楠乖，楠楠很快就会痊愈了…痛痛飞走，痛痛都飞走……”魏莹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一遍遍哄着她。

她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不想让楠楠看见她流泪的样子，她转过身去拿东西顺手擦干自己的眼泪。

是刻意避开，她下意识的不想去探听楠楠的病况，却仍旧是从楠楠日益困倦的神态里发现了她快速流逝的生气。

魏莹钰手上拿着小鼓，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试图以这种笨拙的方式去吸引楠楠的注意力，想要缓解她的痛苦。

“…真好。”

“好听。”

楠楠扯起嘴角，想要牵起一个微笑来宽慰姐姐。她有些后悔了，姐姐那么心思细敏的人一定会因为自己吐露痛苦的言语而整宿整宿睡不着。她以后不说了，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爱她的人。

“姐姐，今天是几月了。”楠楠努力歪着脑袋看向窗外，试图寻找时间走过的痕迹。

“楠楠，九月二十…今天是九月二十。”魏莹钰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的难过哽咽出来。

“今年，我要回家陪妈妈跨年。”楠楠露出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微笑。

“楠楠答应过妈妈，回家过年。”楠楠脸上罕见的焕发精神，满眼都是向往。

病房里的两人，各自沉浸在思绪里，没有注意到门外呆了很久的人。

那人憔悴的不成样子，眼眶里再次蓄满了眼泪，她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里拿着一大堆的检查报告，转身快步离开了。

她是楠楠的妈妈，而现在她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医生的话。后续治疗还会增加痛苦，可以考虑转入安宁疗护。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医生的话不断回响在脑海中，而她的耳畔则是楠楠那声“…楠楠好疼”。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她苦命的孩子啊。

她作了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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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走着，带走别人，也带来新生。

有人在时间长河消逝，有人于黎明时分诞生。人们悲喜只在一墙之隔，而那堵墙太厚了。让人跨不过，也打不破。

世界荒芜，而痛苦和希望一样，周而复始——

最终楠楠的妈妈放弃了治疗，却也没有将楠楠转入安宁疗护。

楠楠不喜欢医院，一点也不喜欢。她一直都想回家，回到妈妈身边，所以妈妈来带她回家了。

楠楠被接走的那天开心极了，身上的痛都缓解了。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头发也被妈妈细心的编织成漂亮的辫子。妈妈说她是福娃，所以为她点了眉心红痣。

那天楠楠笑得很开心，她被妈妈背着，手上拿着姐姐送给她的小鼓。

“姐姐，过年来我家吃饺子！”楠楠开心地和魏莹钰挥手道别。

魏莹钰目送着她离开病房，又悄悄的跟在后面，直到他们出了医院。

她就这样看着楠楠瘦小的妈妈背着同样瘦小的楠楠，一步步稳稳的离开这座压抑的地牢，大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多，而他们就这样隐没在人群里。

再无痕迹。

“别难过了，我们回去吧。”王肖轻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好。”魏莹钰转身拥进他怀里，想要借着他怀抱的温暖驱散心中的不安。

*

楠楠的离开，没有给他们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偶尔她还是会看着楠楠住过的床位出神。但他们的联系并没有断，楠楠借着妈妈手机依旧还是和魏莹钰保持着来往。

偶尔也打过几通视频，楠楠看着又瘦了很多，但精神特别好。她开开心心的和魏莹钰打招呼，零零碎碎聊了很多。

日子就这样过着，后来楠楠的床位也来过其他人，然后痊愈出院。人来人去，依旧只有她和王肖两人，像钉子户一样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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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猝不及防的降临，当第一场雪落下时。

她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了。她的母亲从未来看过她，只是托人送来了应季衣物。

今年的十二月，格外的冷。魏莹钰裹紧了羽绒服，带上了厚手套。房间里开着暖气，但是一到院子里就格外的冷，渐渐的她也就不爱出去了。

而今天王肖回来的时候，表情明显有些恍惚，她和他说了好多话他愣是一句也没听清。

“你到底怎么了？恍恍惚惚的，丢神了？”魏莹钰皱眉好奇的看着他。

“啊…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的检查报告。”王肖随口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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