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龙吟篇（27）魂兮归来

哪吒与敖丙来到议事厅，见到了面露忧色的南宫适以及心不在焉的姬发。

见到二人这般神情，敖丙心中一凛，紧张地询问道：“可是西伯侯他的病情有变？”

姬发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却摇头道：“不是父亲，是朝歌出事了。”

敖丙看着散宜生满脸的愁绪，猜测朝歌定然是出了大事。不等敖丙发问，散宜生先开口道：“不错，姜丞相传来消息，说武成王黄飞虎逃离了朝歌，现如今正被追杀。”

敖丙并不知黄飞虎是谁，但从散宜生凝重的表情来推测，此人许是西岐想要拉拢的重臣。

哪吒听了散宜生的话，轻蔑地笑了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被那个鸟王追杀而已，派人去救他就是。”这时有下人传讯，说姜丞相和杨戬回来了。

少顷，姜子牙闲庭信步地从院中走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杨戬。不多时，太乙真人也来到了议事厅。

见人都到齐，姜子牙开口道：“武成王乃国之重臣，商王不念功臣，反而欺辱其妻，逆礼背义，此番更是以诛杀叛臣为名追杀武成王。吾等不可坐视不理，必要助其脱困！”

哪吒冷笑一声，问道：“你都说了这人是殷商的重臣，为啥非救不可？”

太乙真人制止道：“小娃儿家家的，莫乱开腔！”

姜子牙瞥了哪吒一眼，“黄飞虎之子黄天化乃清虚道德真君的弟子，黄飞虎更是天命所定的匡扶周室之人，自然是非救不可！”

哪吒小声嘀咕道：“清虚道德真君是谁？”

敖丙低声回答道：“十二金仙之一。”

“哦，怪不得姜老头这么重视，这武成王上面有人啊。”哪吒小声道。

哪吒的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故作沉稳的声音说道：“嘞个事情就交给我徒弟办，”太乙真人一挥拂尘，一脸严肃地看向哪吒，“你把李大海师侄带起，这回事情大得很，你们两个要好生帮衬，莫要搞黄咯！”

敖丙心知太乙真人这是借故让他离开西岐这个是非之地，但他又担心此去姜子牙会对龙族少年不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乙师兄所言甚是，此事干系重大，不如就让杨戬师侄与哪吒师侄同去，”姜子牙的目光在敖丙身上停留许久，最后说道：“李大海师侄就留在西岐照应吧。”

哪吒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被敖丙暗中拉住衣角，一腔愤懑只能压在胸口，不得发泄。他此刻心中忧虑万分，害怕自己一走，敖丙独自留在西岐会被暗算，但若是直接拒绝更会令敖丙被姜子牙疑心。他烦躁地挠了挠头，转眼看向了杨戬。

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戬突然走上前来，对着姜子牙行了一礼，随即询问道：“敢问姜师叔，为何清虚道德真君不派黄天化救父？反倒要从西岐派人相助？”

“阐教弟子，同气连枝，何必分的这般清楚？”姜子牙显然没有料到杨戬会突然问出这样无礼的问题，应对了几句，随即正色道：“黄天化在临潼关曾救过武成王，不想武成王又在汜水关被擒。如今我们派人去救，正好借机取下汜水关。”

杨戬若有所思道：“哪吒师弟性子毛躁，恐怕不得担此大任。”

这是哪吒听杨戬嘲讽自己最顺耳的一次，但他面上还是不依不饶地怒吼道：“你说谁不能担大任！”

“既然如此，那便让雷震子与你同去，”姜子牙也觉杨戬所言有道理，“现在就上路，不要耽搁。”说罢，又命令道：“李大海师侄与哪吒师侄且留步。”

杨戬领命离去，临走之前看了敖丙一眼，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敖丙茫然地看着杨戬离去的背影，并未猜透杨戬的用意。此时他的心中更担忧姜子牙会如何发难。他知道，不论龙族少年逃脱与否，既然被强摁上了罪名，龙族已然无法独善其身。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待到众人渐渐离去，敖丙收敛起眼中的忧虑，转身恭敬地行礼道：“姜师叔有何事吩咐？”

“之前吩咐你们去审问那龙妖，”姜子牙咄咄逼人地发问道，“可审出些什么？”

太乙真人听了姜子牙的话，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转过身，一摇一晃地携着拂尘，走到了最近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茶盏不慌不忙地说道：“要得，我也顺便听一哈，看你们两个娃儿最近进步没得。”

姜子牙见太乙真人不肯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但面上还是附和道：“师兄教导弟子向来严格，想来哪吒师侄不会让师兄失望。”

即便是哪吒也听出了姜子牙话中带刺，他心里不舒服，却不能发作，只能暗暗翻了个白眼。

太乙真人面上倒是乐呵呵的，“莫得莫得，师弟你太抬举哪吒咯，娃儿家要懂得谦虚，莫要把他夸得找不到北。”

姜子牙的嘴角抽了抽。

敖丙知道姜子牙主要是冲着自己来的，趁着二人插科打诨的间隙，他将几日来暗暗想好的说辞组织了一番，见姜子牙的目光再次对准自己，他上前恭敬地回答道：“启禀姜师叔，那龙妖说凶案与狐妖有关。”

姜子牙听到“狐妖”二字后面色一变，“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狐妖首领妲己与您有旧怨，因此派手下潜入西岐，想要探查您的踪迹。在此期间，犯下了数起凶案。”敖丙曾权衡过，要想转移姜子牙的视线，只能先搬出与他有旧怨的狐族，更何况，那后厨采买阿牛的死就是狐族一手造成的。

虽然不算冤枉了狐族，但对于妖族来说，不过是顾此失彼。狐族想借阐教与截教之争渔翁得利，实现封神登天的野心，为此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这一切罪名都会归在妖族头上。最后的结果便是人与妖之间的仇怨积重难返，渐渐如附骨之疽，再难消解。

只是他这几日来觉得妖心虽贪婪，但人心更是凉薄。比之狐族的阴险毒辣，人心的冷漠自私更令他胆寒。有人为了一己之利可以谋杀世子，有人为了人心归一可以漠视真相。他以妖心度（duó）人心，希望众生平等，但人心却凉薄如刀刃，机关算尽，不仅以妖为敌，更以人为敌。而那高高在上的神仙，更是带着一副怜悯众生的假面，骨子里却比妖魔更冷。他们端坐上位，以天命桎梏众生，容不得丝毫违逆，却对苍生疾苦视而不见。

妖魔、凡人、神仙，哪个不贪婪？哪个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这三界容得下万千算计，却容不得半点天真。他一心所求的众生道，或许只是一场虚妄的执念。

他是想要众生平等，是想要帮扶弱者，但他还没忘了自己是龙族三太子。龙族的兴亡，他不能视为儿戏。如今看来，众生道缥缈难寻，但他龙族的命运却近在眼前，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敖丙心中悲凉不已，他是答应伯邑考要守护西岐，但西岐如今人才辈出，贤者纷至沓来，已然不再需要他。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一是为了寻回伯邑考的魂魄，二是因为他放心不下哪吒。他若是离开了，哪吒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在西岐找到了理想，难道要为了自己放弃吗？敖丙不敢再想，只觉烦闷不已，面上却不露声色，对着姜子牙依旧是一派恭敬乖顺的模样。

听到凶案之事涉及狐妖，姜子牙的面色大变，眼里迸发出凌厉的寒光，但随即又闪过一丝疑色，他看向敖丙，不等他发问，敖丙不慌不忙地补充道：“那日晚辈与二位师兄去拜访您，曾经陷入过狐妖幻境，师叔您也说过，当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妖气。”

提及此事，姜子牙眼中的疑虑渐消，转而涌上一股怒意，“大胆妖孽！居然如此妄为！只是狐妖又为何知晓埋伏在西岐可以探查到我的居所？”

敖丙显然早料到姜子牙有此一问，他神色平静，从容应对道：“此事确实古怪，那龙妖也不知内情。晚辈大胆推测，是有人泄露了天机。”

哪吒的嘴角微微扬起：不愧是敖丙，啥也不说，让那个心机深沉的老头自己猜去吧。

“截教！”姜子牙的目光一紧，“截教本就是些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如今居然与妖族勾结来破坏伐商大业！”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急报：“姜丞相，不好了，那龙妖跑了！”

姜子牙面色大变，眉头紧皱，一拍桌子站起身怒吼道：“怎么回事！有锁妖链怎么会让那妖孽跑了！是谁干的！”说罢，一甩衣袖急匆匆地就要往牢室去。

敖丙眼里满是惊异，与哪吒对视了一眼，正要跟上，却被太乙真人拦下，“我去看一哈，你们两个就莫跟来了。”说着，他拍了拍敖丙的肩膀，“娃儿，莫得事。杨戬做事稳当得很，早就安排妥当了，姜子牙咋个都怀疑不到你脑壳上。”

敖丙恍然明白杨戬离去前冲自己点头的含义，心上涌起一股暖流，他感激地冲太乙真人行礼道：“多谢师伯，”随即抬起眼看向远方，小声道：“多谢杨师兄。”

哪吒心里暗自记了杨戬一个大人情，他见敖丙面上终于阴霾渐散，不禁也感到雀跃，他看向太乙真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计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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