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新婚夜
火红的爆竹铺满了一整条承玄街，外头锣鼓喧天，尚书府的仆人们更是一早就挎着篮子来到街上，喜糖不要钱似的往天上撒，住在周边的百姓们都赶来这条街上捡糖看热闹。
吵闹声从府外一直传到府内，魏寻素拉着苏茗的手，一双眼里似乎有晶莹溢出，拍着她的手双唇几番颤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茗看着平日里对形象端庄的母亲这副样子，心中一时也用起一丝不舍来，她吸了吸鼻子，又用好笑的表情看着她：“娘，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苏颂义在一旁和了一声，“就是，大喜的日子，作何哭哭啼啼，快擦擦眼泪，别误了吉时。”他话是这样说，可在眼角却也藏着一滴泪光。
一步之外，罗绮站在邀请来的众贵小姐之中安静的看着刚施完新妆的苏茗，美的她眼珠子都要转不开，因此也完全没注意到苏若望一脸看见她时那一瞬不悦的目光。
……
若不是她，他也不会在小妹大婚之日还和他闹着别扭，思及此，他眸色更晦暗几分，却在这时，一只手放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苏若望转头望去，便见他大哥眼中还带着泪花，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苏若望眼睫一垂，掩下了眸中的情绪。
众小姐就更是痴痴的看着苏茗的装扮，哪个姑娘不爱美？看苏茗那凤冠上的华彩，竟是连盖头也挡不住的闪。
最后还是萧长昭微微笑着走上前道：“好了，看着你们这副样子，本宫都要眼热了，不管怎么，茗儿也还是苏家的女儿，日后相见的日子还长着呢，吉时快到了，咱们都快把眼泪擦擦……”
府外……
身骑高马的新郎一身大红直缀婚服，半束紫玉锦冠，一双朗月寒目也被这大红色浸出些温和来，不少少女偷摸着瞟他几眼，又忍不住好奇的掂脚往大开的府门里看。
俊朗贵女，最是令人艳羡。
待苏茗盖着盖头从府里被大哥苏景明抱出来时，街道两侧已站满了人，几乎是一出来，锣鼓与鞭炮齐响，动静大的苏茗都忍不住缩了缩头。
忽然，她好似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降真香，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大哥手上接了过去，动作轻柔，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从她肩后穿过，顺势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一耳贴着那人的胸膛，另一耳也被人捂住，刺耳的声音一下少了不少。
苏茗一怔，耳边隐约有媒娘百姓喝彩的声音，却因耳朵被捂住便的朦胧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喜轿中。
喜轿并不封闭，四周窗户大开，又笼着几层火红的软烟罗纱，苏茗捏着团扇透过喜纱往外瞧，隐约瞥见外头的情形。
一身婚服的青年背对着她翻身回到马上，自玉冠垂下两缕红发带，偶有一阵风吹来便轻轻摆动，马蹄踩在铺满了爆竹和红色糖纸的地上，时不时发出哒哒声。
轿后的陪嫁喜箱一路排到街尾，徐公公一行人也从宫里赶来祝贺。
又是一阵爆竹声响起，轿子被人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苏茗刚垂下眼帘，旁边围着纱幔的窗口出便被塞进来个小油纸包，啪嗒一声掉在她旁边的坐垫上。
苏茗一愣，拿过油纸包，刚打开第一层，上面就露出了个纸条，上面端正的楷书写着一行字。
小妹，二哥知错。
苏茗：“……”
她抿抿唇，将油纸包完全打开，里头是几块栗子糕，她最爱吃的糕点。
天还未亮就起来梳妆打扮，忙到现在，她的确才吃了几口东西。
苏茗一边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塞，一遍轻声嘟囔着：“和我道歉算怎么回事……”
轿子绕过半个城，在巳时最后一刻落到了临安侯府府门前。
又是一阵爆竹声，在一片响声中，轿子被人踢了踢，是为踢轿门，下一刻，自轿外伸进来一只手。
精瘦修长，骨节分明。
苏茗抿抿唇，将手搭了上去，沈照力道一紧，她被人往外一拉，轿内的人被拦腰抱起。
街上响起一声惊呼。
一阵风扬起，火红罗裙与锦袍互相交缠，新娘的风华艳丽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后压流苏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曲线，眨眼间两人便被众人簇拥进了侯府，将一切惊叹与艳羡挡在府外。
这场婚事办的很大，还来了不少皇室中人，所幸也无人喧宾夺主。
拜堂敬酒，直到苏茗坐在洞房之中，都十分的顺利。
可……
那老夫人竟是连自己亲儿子拜堂敬酒都不曾露面？
苏茗想起昨日那封她托人寻来的信，心道可能这老夫人身体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更严重一点。
不然为何不许他人谈起，甚至连母亲也只叹说她以后就会知道，不肯过多谈及。
苏茗坐在喜床上，深吸一口气，用扇子微微撩起盖头的一角，世界瞬间清晰起来。
前面小桌上放着几盘糕点菜肴，应该是沈照提前准备的，但她在轿子上吃了那些糕点，肚子早就不饿了。
她转而开始打量起沈照这间屋子来，宽敞明亮，四周皆挂上红绸飘带，基础陈设不少，但也只有基础陈设，外室与内室用一方墨色珠帘所隔开来，整体布置虽是简洁，却显的有几分空荡。
嗯……倒是很符合对沈照的印象了。
这样正好，也不用和沈照商量着让他腾位置了，既然这么空，那这些空的地方自然是理所当然有她来支配了。
南面光线好，得摆上她的梳妆台，也方便照镜子，屋子中央要再添一张金丝楠木桌用来放平时和花茶和随手能拿来看的话本册子。
她还是不习惯同他人共用一个一柜，到时候她的衣柜也要重新打一个出来，还必须要加宽加长版的……
苏茗拧着眉，心中盘算着自己要添置的东西。
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响了。
苏茗来不及反应，半掀开盖头下露出来的眼睛不期然与沈照的对视上。
今日来了不少皇室贵族，本以为他要在外头周旋好一阵，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自上次入宫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沈照，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两人只见了一面，如今再见，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室内一片安静，两人遥遥相望，弥漫出一股尴尬的气息。
一时之间，苏茗半掀着盖头的手顿时都不知是举是放。
如果一个问题，自己不知该如何解答，不如就抛给他人。
苏茗轻咳一声，对着门口那人道：“这盖头……怎么办？”
沈照跨进房中，随手将房门关上，室内红烛摇晃，地上的影子被摇曳拖长，沈照几步走到床前，将手一抬，绣着翟鸟祥纹的盖头被人掀开，露出完全新娘娇俏的容颜来。
苏茗平日更爱素妆打扮，今日红唇红妆，显得整个人艳丽极了，沈照眼神暗了暗，复又侧头看了眼小桌上一口没动的吃食，问：“不饿？”
苏茗摇了摇头。
沈照简短的嗯了一声。
场面再次沉静下来，苏茗有些不自在低头理着自己的裙摆，一双长而微翘的睫毛颤动着，沈照喉间微不可察的滚了滚，转过身背对着她。
“早些休息。”
苏茗一下子将头抬了起来。
沈照步子还未迈出去，腰带便被人给拽住，他诧异回头，便见苏茗站了起来，盯着他道：“现在在大婚，你去哪？你这是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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