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杨檬遮住自己满脸窘态的手是被施聿堃拉开的。

他笑着说：“好了别害羞了，刚才不是你自己彪悍地对着群山大海大念情诗的吗？你能不能有点中间地带，不要一时很猛，一时又很怂？”

而他顺势就牵着她的手没放开：“快点，咱们磨磨蹭蹭的，别一会儿真有日落也错过了！”

对于小时候的杨檬来说，与施聿堃手牵手当然算不上任何值得一提的事，那简直就跟人呼吸吃饭一样自然而然到理所当然。可自从她长成少女，俩人不约而同的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异性家人之间必要的距离，像这样携手同行似乎已是久违到让人不习惯的事了。

她忽而就想到：啊……那天还说泱泱引用的杨不悔跟殷梨亭在一起的事例是出自不现实的小说，可杨贵妃跟唐明皇……那可是史实，而他俩的关系——前公公跟前儿媳，可不比姑娘跟妈妈的前未婚夫在一起还要夸张？？？

想到这里，她几乎本能反应地又要抬手捂脸，大喊一声“怎么搞的啊，真的被洗脑啦”……

可这种事当然万万不能让施聿堃知道，否则又岂止是会被打趣的问题？

于是接下来的好一段路，杨檬都讷讷地不发一言，奇怪的是，施聿堃也没吭声，只是牵着她的手默默前行。

好在山不高路不长，很快地，那座令他们寻觅而来的灯塔就遥遥在望，新的话题让莫名而来的沉默被打破得不着痕迹。

而原本觉得一路上收获的“海上有仙山”景致已足够令他们不虚此行，可或许就连施聿堃都没敢想，这一切居然还能更好！

真让老板娘说准了，这天他俩运气爆棚啊！顶着漫天云雾上山，却竟在最好的时刻，倏尔守得云开！

山顶上面西处有个精心设计修建的日落观景台，是微型露天剧场的设计，悬崖边的玻璃围栏后有高脚凳，后方则有三层看台，座位任君选择。虽是假期，但每天上岛人数有限制，而在岛上的游客，恐怕相信这天会有晚照的人也不多，于是此时此处人头疏落，大家分散着坐在自己喜欢的位置上，闲逸地观赏这场落日与云霞共同上演的晚照盛筵。

西斜的太阳正要从镶上明亮金边的云层里坠下，秾丽的暖橙晖芒尽数倾洒在那片海域，于是又仿似海底的水晶宫正要浮上来真容乍现，可不知怎的又老是停留在呼之欲出的状态，终于没有现身，只是宫灯的晶光穿破水面倒映上来，腾开一片纯净的光雾。从天到海，从海到天，一层一层深深浅浅的橙，或清亮或柔和地氤氲弥漫，满心满眼，整个世界，都化作一只巨大的珠宝匣子，一派宝气蒸腾。

仿佛是天仙与海神在合力嘉赏这些来客，褒奖他们或信念坚定，或毫不功利，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依旧来奔赴这场日落之约。

看罢日落，施聿堃带杨檬去坐摆渡车下山。

而随着人们的离开，刚才的霞光云影共徘徊也迅速地隐入黄昏与海雾，仿佛从未发生过……杨檬坐在车上，在转弯之前，一直频频回首，总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吗？刚才那一切，是真实的吗？

下了车，施聿堃寻了间虽朴实但评分颇高的海鲜餐厅吃晚饭，快要吃完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响，他瞅了一眼，顿时激动起来：“檬檬快！民宿老板娘发消息来了，老板现在带大家去看蓝眼泪！”

传说中的蓝眼泪，就是荧光海。来时路上施聿堃已经告诉过杨檬，这里可以看到蓝眼泪，但杨檬总觉得可以看到是一回事，实际真能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怎么也得运气非常好才能遇见吧？

而即便这天的夕阳晚照没有用掉他们此行的所有运气，她也以为看蓝眼泪得到某处悬崖或海滩上露营，才能在夜半时分有缘得见。

没想到老板领着他们，只是避开繁华的主街道，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巷，往路灯和门灯都渐渐消失的居民区走，不过区区几分钟，抵达一处仿佛每座镇子都有的水塘旁，地方就到了！

这么说来，这里可绝不是什么寻常水塘，而是小海湾呀！

刚开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大呼小叫的人声，都是本地有经验的民宿老板，在张罗着用各种方法“引出”蓝眼泪。

原来蓝眼泪是一种海里的藻类微生物受到冲击时做出的发光反应，最佳观赏时间是后半夜涨潮的时候，潮水一波一波撞击岩石，就能看到一抹一抹此亮彼暗的蓝色光带。当地居民说，近年来看到过的最震撼人心的一场蓝眼泪大爆发，是某年的一场暴雨中，雨水打在漆黑的海面上，蓝色的荧光便开始大片大片地跳舞。

杨檬想象着那场景，除了神往，也有死心。美丽总是不那么易得的，天气那么差的夜晚，你恐怕也想不到、或不愿意出来吧？而彼时在这儿观赏蓝眼泪的有缘人，在视觉享受的同时，定然难免其他感观上的折磨。

有得必有失，有失才有得。宇宙总是在某种维度上严格地维持着精确的平衡。

而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夜晚，为了不让客人们白跑一趟，各位老板们用人为制造冲击的方式，来唤出蓝眼泪。

他们拿来吊桶，砸到水面上，或打起一桶水，从岸上倒下去。一阵一阵地，幽微的蓝，在桥下、在海湾间，时而点点闪耀，时而随波摇荡，梦幻得让人难以置信！

后来游客们也纷纷自己撸袖子上，做了许多创新。吊桶不好操作，就用饮料瓶，只要是让固体或液体与水面发生碰撞，效果都差不多。

遇上了新奇好玩事物的杨檬早就把下午那场突如其来的羞涩抛到了海外仙山，此时她突发奇想，憋着笑压低声音对施聿堃说：“有个好办法，小叔，靠你了！”

施聿堃果然问：“什么？”

“你自带水枪啊，只要从这儿往下面撒尿……”杨檬说不了两个字就已经憋不住咯咯咯笑起来，到后来根本说不下去，直笑得蹲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之中，她能活灵活现地脑补出施聿堃一脸扭曲的表情，果然他的魔掌下一秒钟就张罗到了她的脑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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