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赵晴澜将一盏河灯放进水里，这盏河灯与其他河灯明显不同，显然是主人亲手所做。

自他登基后，每年都会来蓬莱山庄避暑，每年都会在往生节这天祭奠自己一面未见的亲生父母。

赵晴澜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却只能在这天偷偷摸摸地祭奠自己的父母。

可谁让自己的身世这般见不得人呢。

赵晴澜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刚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他很小就知道，自己将会成为未来的皇帝。

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赵晴澜只知他流连后宫，对于朝廷大事漠不关心，最终死在了女人的榻上。

而关于母妃，自他懂事之日起他就从无数宫女太监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母妃的事，那是一个天生好运的女子。

明明身份低微，只是一个普通的洒扫宫女，只因那天轮值宫女临时吃坏了肚子，让她替补半天，就被皇上宠幸了。明明宠幸后皇上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却偏偏仅那么一次，就怀上了龙种。不仅如此，还因此一举得男，成为偌大后宫唯一生出皇子的后妃。

当真是福缘天赐。

只可惜，生下太子后变大出血而亡，可那又如何，一介宫女之身死后能被自己的儿子封为太后，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福气吗？开蒙之后的赵晴澜不这么想，不过是太后儿子的容器罢了。

他恨太后，恨她杀了自己的母妃，甚至在登基之后根基不稳的情况下就野心勃勃想拔除太后的势力。

可太后仅仅一席话就让他丢盔卸甲。

“你以为你真的是先皇血脉吗？你以为整个后宫就你母妃那么好运，仅仅被临幸一次就能身怀龙胎？你就没想过为何先皇流连后宫多年，后宫里却只有两个孩子？我告诉你，因为先皇他生不了哈哈哈哈哈哈，至于你，你不过是贱婢和侍卫私通生下的野种！野种！”

太后慈善的面容在那一瞬间变得面目狰狞。

她步步紧逼，成年女子的身形在十岁的赵晴澜看来是那么的高大，她的轮廓在烛火中扭曲变形，像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想要吞噬着每一寸光亮。

赵晴澜踉跄后退，一时脚滑，“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太后的裙裾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毒蛇游走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她俯身逼近，身体的阴影彻底覆盖了他，呼吸间的热气喷在他惨白的脸上。她的声音低哑，宛如恶魔低语。

“你说如果让那些跪伏在地、高呼万岁的百姓们知道，他们顶礼膜拜的真龙天子，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是个连生父都不知道的贱种……你这位置，还坐得稳吗？

那些口口声声让你削弱外戚的忠臣良将，是会继续高呼皇上圣明，还是先争先恐后扑上来把你撕扯下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晴澜的呼吸几乎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巨大的恐惧将他淹没。

即便已经过去八年，可一旦回想此时，赵晴澜依然觉得呼吸急促。

他喘着粗气，宛如窒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

“呀！抓到你了！”

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如同暴雨初歇后的第一抹阳光，打破了黑暗笼罩的天空，将陷入恐惧的赵晴澜拉回了现实。

赵晴澜扭头一看，一张清丽的脸庞跃入眼帘，一身金黄的少女宛若一只活泼的锦鲤，两只杏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周围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纷乱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时间的流逝变得极其缓慢，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

四目相对的瞬间，赵晴澜猝不及防跌进那双眼睛里。眼波流转间闪着细碎的微光，清澈得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叶漂泊在汪洋湖泊中的孤舟，找到了自己的归途。

赵芳华眨巴着大眼睛，看到哑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哈喽哇，是我呀，我系锦鲤呀。”

赵晴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待一开始的惆怅情绪消散，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赵芳华，赵晴澜感觉自己又被骗了。

不是说自己生病了需要静养吗？他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一处最适宜夏日养病的居所。然而如今这么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那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又骗我，大骗子！

可为什么，赵晴澜神色开始变得复杂，为什么，为什么每当自己情绪低落即将失控的时候，都会遇到她，为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空有倾国美貌，实际上却是个脑袋空空、巧言令色的大骗子。

但每次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几个月前他生日时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赵芳华却以为对方真的忘记了自己，于是上前环住赵晴澜的腰，仰头问：“你忘记啦？麒麟馆，火光冲天，你当时就这么抱着我带我飞出火海的。”

赵晴澜耳朵一红，挣扎着从赵芳华的怀里挣脱出来，别开脸，点点头。

看到对面还记得自己，赵芳华心下觉得喜滋滋的，仰着头偏过去追着看他的脸，盯着他如同白瓷雕刻出来的下巴，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别人戴面具要么戴全脸的，要么戴下半张脸的，你怎么戴上半张脸呀？”

赵晴澜：因为我眼角有痣，戴下半张脸面具会被人认出来。

赵芳华看他久久不说话，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小哑巴，不说话。都说聋哑不分家，你既不会说话，那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赵晴澜：我既会说话，也能听到你说的话，我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赵晴澜无奈地又点了点头。

他环顾四周，微微蹙眉，她今日竟又没有带侍卫，往生节人多眼杂，最易节外生枝，她一个出落得如此漂亮、身着又如此华贵的小姑娘，若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办？难不成还能运气好到次次都有自己相救吗？

赵芳华拍了拍手，忽然凑近赵晴澜，雀跃道：“那就好！话说我们真是有缘分呢？都说相逢即是有缘，那我们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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