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013.残缺名单……
台风侵袭长汐屿,已是第三天。
暴雨横扫席卷海上,风雷电又为虎作伥,它们气势汹汹,抽打片刻又倾盆倒注,毫无歇止的意思。长汐屿如同巨大的沸水锅,水汽蒸腾,潮湿闷热,人像困在罐头里的沙丁鱼,无处可逃。
司潮从早上醒来就在不停地冒汗,整个人像被泡在海里,粘腻胶着。或许是身体也近乡情怯,一时无法适应幼时曾长年浸润过的恶劣气候。
昨天睡前,她将司文澜的日记本又重新如法炮制,换过新的吸水纸压在箱底,寄希望于能进一步拆出前面的日记内容。
吃过一份方便粉丝当早餐,眼见又是被大雨困住的一天,司潮决定再搬开木箱,试试能不能找到线索。
窗外仍是瓢泼大雨,热潮蒸在空气里,仿佛随时能绞出水,寥寥几张吸水纸巾即便有负重的助力,也似乎只是在与湿漉漉的气候作一场实力悬殊的角斗。
司潮匆匆揭过昨天那一页,仿佛上面的每一个字存在某种热度,会灼烧她的视网膜。
前页摸上去仍紧密粘连,情况并未好转太多。她眼睛都快瞪瞎,才分离出一个页角,又从行李中找到一把修眉刀,卸下刀片,虽然也不太趁手,总归比菜刀刀背要精细些。
然而闽越的雨向来下得蛮不讲理,作业本被淋湿时封面朝上,越往前翻,粘连越是严重,分离难度指数级上升。
十分钟后,司潮扔下刀片,手心已沁满湿汗。虽然这一页被成功分离开来,但有些位置的纸张纤维已互相咬合太深,分离后的纸页坑坑洼洼,附着不少前一页的遗骸,原本的字迹也被掩盖。
司潮痛心疾首地捧着绵软的作业本,仔细辨认剩余的字迹内容。
这一页似乎只记着一些名字。
司潮慢慢皱眉,脑中的问号又多一层。
这写的是什么?
能辨认出来的名字只有几个,分别是:
司文澜
章吟风
林叶生
除此之外,不知是本就没有内容,还是已经掩埋在纸张纤维的遗骸中,整张纸空空如也。
司潮越看越迷茫,脑中疑窦丛生。
难道这是一份名单?可是……做什么用呢?
这些名字横跨老中青三代,有男有女,彼此之间也看不出丝毫联系或共同点。
如果林叶声大概对应的是杂货店老板林叶生,章吟风……是凤姨吗?可司潮记得,她的大名分明是叫章迎凤。
何况以司文澜的文化水平,不应该会写这么多错别字。
如果说,这两位是司文澜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或者甚至是债主或有欠款,那下方隔着几行的另一个名字则直接击碎司潮的所有推论。
因为若有谁最不应该出现在这份名单里,那就是他。
林嘉宸。
林嘉宸和司潮差不多同岁,司文澜记日记时,他大概还是个小学生。
为什么她会写下一个小男孩的名字?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司潮迫切地拿起修眉刀,试图再往前拆一页,看是否能找到更多线索。因过于仓促,这一页更是被粘连得面目全非,却是空白的,没有内容。
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侵袭,她急急地拆前面的纸张,连续几页空白后,只剩她自己的笔迹。
前面都是郑宁潮当年抄写的生词作业。
再没有司文澜的日记内容。
长达数年的记录,难道只有这短短的三页纸?司潮草草加快速度,从后往前一直拆到封面,从字迹看,都没有其他内容。
她翻来覆去地研究,终于发现,在那份名单前某一页空白的合缝里,有一些被撕去的纸张痕迹,只留下残余的碎片。
司潮不记得自己曾经撕过作业本。这其中一定还有司文澜记下的内容,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已被撕掉。
是曾经被郑延海发现,暴怒之下撕去的吗?不,他并不认字,且如果是他,只会毁掉整个作业本,什么也不会留下。
是司文澜?在厨房漏雨前,作业本应是被安全保存在柴堆里,为什么要单独撕去这几页?
还是有其他人进来过老宅,将关键的几页信息毁去?
司潮愁眉紧锁,意识到唯一的线索已断,她现在在死胡同里。
手中随意翻看着已被拆得破败不堪的作业本,她抬头看看天色,决定先去抓住已有的疑点。
趁雨势稍小些,她撑着伞,从后院出去,向村里走。
这也是船夫梁死亡当晚,凶手走过的路线。但后山只有被人踏出的小路,大雨连日冲刷,已痕迹全无,连脚印也留不下,沿途只有厚厚的污泥。
章迎凤的家并不靠海,更靠近后山,走山路更近,因此小时候郑宁潮偶尔看见她和司文澜说话,都是在后院墙根下。
她丈夫林远桥在90年代下南洋,早已音讯全无,家里还有公公和一个独子林孝诚,全靠她做些杂活养一家人,生计非常艰难。
说是家,也就是几间破败的平房一字排开,门楣上却还镶着石匾,上刻“西河衍派”四个楷书大字。
闽越人最早都是从中原避难迁徙而来的汉人,在几百年前都是名门望族,因此家家户户门楣上基本都会标有“衍派”、“传芳”,以示自己的族源。
长汐屿林氏郡望源自西河,即今天的河南省浚县、滑县及其周边地区,据族谱记载,最早能追溯到殷商时比干的后代。
但在迫在眉睫的贫穷面前,越是显赫的宗族出身,越像是个荒唐的笑话。
章迎凤正坐在逼仄的门口,面前摆着一大堆海蛎。她将长发挽在脑后,手持海蛎钩,动作机械麻利,右手一钩便是一块完完整整的海蛎肉,扔进手边快溢出来的盆里,左手将空壳扔到面前,不多时便堆成小山。
即便她经常犯病发疯,依然得为一家老小讨生活。她一个人,就是一条令人眼花缭乱的流水线。
司潮收起伞,站到她身侧,她专心于手中的活计,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人过来。
“凤姨。”司潮轻声喊道。
章迎凤吃一惊,微微一抖,才抬起雾蒙蒙的眼看向她。
“您……是叫章迎凤,对吧?”司潮试探地问,“章吟风这个名字,您有印象吗?”
章迎凤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怔忪片刻,突然跳起来,将手里的海蛎壳直直扔向司潮。
“滚……快走!不欢迎你……滚啊!”
她弯腰起身,动作麻利迅速,转眼间从眼前的壳堆里一连扔出四五个,司潮躲闪不及,厚重的海蛎壳砸在身上颇有分量,疼得她只能后退。
章迎凤并未停手,反而追着她边扔边骂:“滚!晦气……讨债鬼!滚出长汐屿!”
眼见她无法沟通,司潮被逼得狼狈不堪,连忙撑伞跑走。
她原本倒也没指望章迎凤身上能有什么突破,便取路径直去林叶生的茶肆。
连出两起命案,天地间又一直阴雨绵绵,世界仿佛也被海水泡得发胀。茶肆的生意冷清许多,只有角落里坐着寥寥一两个客人,模样也不是本地渔民。
林叶生坐在柜台后的茶桌旁,自斟自饮。看见司潮,他似乎并不意外。
司潮收起伞放在门外,抖落身上的雨水,径直进店坐在他对面。
“今天不买东西?”林叶生问。
司潮微笑:“来陪阿公喝喝茶,聊聊天。”
“想聊什么?”林叶生娴熟地冲过茶杯,倒上新茶,推过来,“上次说的安溪铁观音,尝尝。”
“阿妈去世时我还太小,想多了解了解她的事情。”司潮迂回开启话题,“可是纵观整个长汐屿,大概也只有您愿意和我聊聊。”
滚烫的热茶雾气氤氲,司潮看不清老者的表情。
“她?我也不是很了解,”林叶生沉吟道,“偶尔来买东西,闲聊几句。”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文澜是个聪明人,有见识,”他用词谨慎,“不应该被困在岛上。虽然手头也紧,但她为人落落大方,买东西也不抠斤数两,很好打交道。”
评价很中肯,但也滴水不漏。
“她来自哪里?我外公外嬷是什么人您知道吗?”
林叶生摇摇头:“这确实不知道。长汐屿交通不便,嫁到岛上的女人基本都会跟外家断绝来往。”
他说的倒也真切。在闽越,女人没有身份,没有自我。就连周阿嫲,司潮也是在林远河出事之后,才从警察嘴里得知她原来名叫周惠英,不是周阿嫲,也不是林周氏。
后山方向隐隐传来闷雷,雨声倏然敲重,打在山林叶间噼里啪啦,有如击炮。
司潮瞟见林叶生手边摊着一本《宋词三百首》,竖版设计,大概有些年头,纸张被翻得微微发黄。她来之前,他应该正是在读这本词集。
“原来您还喜欢诗词。”她诧异道。
“人老咯,不都喜欢这些古物嘛。”林叶生笑笑。
茶汤的温度正好,喝下去直滑入喉间,满口生香。听着天地间的雨声,司潮伸手一蘸茶桌上的残水,在面前写上几个字。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林叶生赞道:“这词倒是应景。”
只是,其中“林”、“叶”、“声”三个字在第一行,其余字在第二行。
司潮将喝干的茶杯一推,抹去第二行字,抬眼看向林叶生:“您的名字,就是从这句词里来的吧?”
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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