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临平想起第一次见幸芝是在事务所办公室里。
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女孩,梳着马尾辫,发尾微微翘起,在电风扇作用下轻轻摇晃。
手里提着黄色安全帽,双腿站的笔直,腰身稍稍弓起,正在被领导训话。
模样拘束,嘴角紧抿。
任由对方领导泡沫横飞,她似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站在那里,魂早不知飞去哪处。
临平站在她身后良久,直到领导说了句“滚吧”,僵硬的小鸟挥动着翅膀扑腾两下便从眼前消失。
后来,临平想,幸芝从未将自己纳入她的版图之中,结婚也好,孩子也罢,他们只是短暂的相拥一下,之后再没有靠近过彼此。
“对了。”来松一瓶酒下肚,脸颊堆着高原红,眼神迷离吐字不清地道:“我知道哪里有阿婆的照片。市图书馆的旧报档案室,幸芝之前去查过。她非要拉着我陪她去,翻了两天我就懒得跑,但是她肯定是找到了。幸芝啊,从来不肯服输的。”
临平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轻扣桌面,示意酒侍将人送出酒店。
来松抱紧怀中另一瓶未打开的洋酒,整个人倚靠在酒侍身上。
他半眯着眼睛,目光游离的开口:“你知道阿姐为啥去吗,因为大姨说,她长着跟阿婆一样的脸,只会勾引男人。”
来松摇摇晃晃,勉强站稳脚步,扑鼻的酒气淹没临平。
“你不会知道,大姨说的这个男人是谁的?哈,大姨也没了,阿姐也不在了。我娘说世上有鬼。要是有鬼的话,大姨这时候没准掐着阿姐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勾引她爸。”
来松仰天大笑,直接被酒侍带出酒廊。
临平点了根烟,烟火云绕中,仿佛幸芝就在面前。
他的电话响起。打电话来的是很久未曾联系的小乔,说是孩子病了,市医院那边没有床位,她打了原来几个熟人的电话,要么是拒接要么就是帮不上忙。
“宋总,能不能看在幸芝的面子上帮帮忙,发着高烧,医院让我们住在走廊,孩子还病着呢,一晚上吵得头发昏。您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小乔的声音焦虑不安。
临平看了眼时间道:“这样,明早我来安排。今晚实在太晚了些,也不方便打扰人家。你们现在已经在医院了吧。”
“在的,在医院了。”
小乔有些失落,想着说不定等天亮孩子就没事了。说来也是自己唐突,两家只是左右邻居。小乔提醒自己,跟自己亲近的是幸芝,而当时那种情况,不过是短暂的相互温暖,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临平听见电话那端的嘈杂,孩子的哭闹声隐约就在耳边。
“请问,当年幸芝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外婆。”
“啊?”小乔疑惑出声:“没有。我只是隐约知道她没有父亲。别的一概没有打听。聊的也是关于孩子。”
“那好。”临平说:“还有件事,想请你再帮忙回忆下,关于幸芝当时,确切有没有提过,自杀。”
“啊!”小乔再度惊呼:“不是意外吗?她那么爱孩子,绝对不会自杀的。绝对!”
临平没有回应小乔的肯定,毕竟当时他也是如此斩钉截铁的说。
他的妻子,绝对不会自杀的!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呼吸声时缓时续。
就在小乔以为对方挂断电话时,临平开口道:“抱歉,现在孩子在身边,明天不大方便去医院探望,但其他的,我会尽量提供帮助。”
“多谢。”
话音未落,那边已经挂断。小乔有些失落,这是那次之后她第一次主动联系对方。显然,对方并不打算继续牵扯,甚至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女儿在怀中轻声哼唧。
这一个年,她们母女在出租屋对付过。她大年三十晚上还在外面跑外卖,回来时孩子趴在窗边睡着,当时她没多想,将孩子衣服脱了裹紧被子。
之后便是断断续续发热,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孩子没有问题,没疾病也没有炎症什么的。一到傍晚就高烧不退,折腾到后半夜才会慢慢退烧,第二天傍晚重复……
如此反复,持续了整个新年。
她白天去送外卖,孩子单独在家,高峰期后她会回来喂奶煮点吃的。白天好好的孩子,一到晚上就整宿整宿的哭闹,屁股不能挨着床,需要紧紧搂在怀里。
她只能在她哭闹的间隙打个盹儿,或者趁跑活的空档眯一会儿。那天下午,她准备回家的路上,接一单跑腿,想着距离不远价格也合适就顺手带上。
说来也怪,自打她接了这单,整个人就有点魂不守舍。天阴沉沉的,冷风从衣裳缝隙里往身体里钻,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鼻涕和眼泪横飞。
她就那么一边骑车一边哭,哭自己这几年的颠沛流离,哭自己往后几十年的居无定所。小乔原本以为自己眼泪流尽了的。东生死在小姐身上,公婆攥着为数不多的安葬费将他们母女轰出门,没有落脚点的她们像浮萍飘荡……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她眼光不行,挑错了人,选错了男人,搭了自己半生还害了女儿跟着受罪。
“要不,干脆死了算了。”
像是有人忽然将这句话塞进小乔的脑袋里,怎么甩也甩不脱,不断地一遍遍大声在她耳边嘶吼着嘲讽着。
任由她敲打着脑袋,这声音就像长在耳根里面。
那时,马路上并没有几辆车,她将车骑得歪歪扭扭,一辆面包车几乎擦着她的身子疾驰而过。
那一瞬间,小乔看见一双手,白净得不像男人的手,紧紧的将她的身子稳住。
那是东生的手,烧成灰她都能一眼认出。
四下无人,只剩寒风将惊出一身冷汗的她在原地冻得瑟瑟发抖。
之后她也病了一场,发烧,浑身酸痛。浑浑噩噩的时候,她又好像看见东生,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里眼泪横流。
小乔对东生,只剩下恨意。
恨这个男人亲手摧毁了自己的生活,所以她放任自己用最脏最恶毒的咒骂灌满整间屋子,喊得喉咙嘶哑惊得左邻右舍不得安生。
她带女儿离开城中村,一来是看病,二来是她不敢再回那间屋子。她害怕,却又无人敢倾诉,这个时候便想到了宋临平。
可对方显然没有再跟她往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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