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

光盾碎裂，圣光结界化作粒子消散。

凝聚出新的光盾，需要集中精神，但大半心脏已经被卷进血肉中，给你的时间，只剩一秒。

攻击袭来，你听到骨骼清脆的碎裂声。

唇角溢出鲜血，冲击力过后，你甚至无法调配自己肢体的行动，顷刻被埋进触手形成的肉球。

耳边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好疼啊，停下吧。”

“这样是做不到的吧，没有时间了。”

“下一次再来嘛，船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会有人怪你的，失败才是正常的。”

手指，手腕，小臂，正在发力的所有肢体，所有肌肉，每一寸血管，都在叫嚣着疼痛。

口鼻皆被捂住，腥臭味如同一把尖刀割着鼻腔，窒息的感觉令你本能地挣扎，只有握紧匕首的手，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却难以向下深入。

躯干倒不是很疼，有一种失去知觉的麻木。

你不确定，如果伤势再放任下去，治愈术是否还能起效，会不会留下终身残疾。

听从那种声音，先回去休整一下，调整策略再挑战，似乎是很好的选择……

是吗？

失去氧气，你的大脑一片朦胧，没有办法动用理智推断，这到底对不对。

但在最后的思绪中，你想起了一件事。

机会只有一次。

既然只有一次，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一股力量在你体内爆发，它并不惊人，甚至不如之前你使用长枪时的劲头大，但对于你如今的状态，绝对称得上是奇迹。

匕首继续向前推进，深入血肉。

“咔——”

刀尖触碰到一样坚硬的东西，似乎是符文。

它没有停留在原地任你采撷，而是在其他血肉的裹挟下继续向内。

你看不见，感知也不如以往敏锐，无法准确判断。

也许那并不是符文，和保护心脏的那一层肉膜一样，只是一层坚硬的保护壳，但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在最后剩下的几毫秒的时间，你转动手腕。

仿佛有数枚钢丝球塞进腕骨，牵动间带来难以忍受的细密刺痛。

可你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微弱的痛呼也被唇边的触手堵住，浑身上下不断冒出冷汗，将禁锢住身体的触手润湿得更加粘稠。

身边那只巨大的怪物，替你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

刀尖向上，仿佛撬动了什么东西。

触手触电般瞬间松开。

尖啸过后，一阵微风掠过，身边的怪物不知所踪，黑气也渐渐消散。

一个黑点从空中掉下。

你本能地探出左手，握住那个黑点。

身躯再没有动弹的力气，也没有一丁点精力可以供你做出防护，你直挺挺坠落海面。

忽然间，你感受到一阵风，从后背吹拂，袍角向上扬起。

而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不同的、却聚集到同一个地方的风。

它们彼此相撞，发出呼啸声，又织成一张风床，将你托举在半空中。

好像安全了。

疲惫的大脑，甚至察觉不到劫后余生的喜悦，唯有昏昏沉沉。

你想到一件事。

刚才上去那么半天，因为时间太紧迫，什么药剂都没用上，回头又要被收回去。早知道尽量抽空用点了。

亏大了。

抱着如此遗憾，你的意识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视野出现一丝微光，眼睛好像重获光明。

你察觉到亮光，海风，咸腥。

嘴巴含着冰冰凉凉的液体，你感觉到警惕，但身体本能地渴望着这种液体，引动喉咙做出吞咽。

液体滑入食道。

一股生机在四肢百骸蔓延，消解了肢体灼热麻木的疼痛，让大脑获得一丝清明。

这股清明在大脑中左冲右撞，来回敲打，如此过了十多秒，你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人，有躯干、四肢和大脑，正常情况下可以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你无法掀开眼皮，只有手指勉强能动弹一下。

“啊！他的手指动了！还活着，还活着呢！再来点治愈药剂！”

“先别放了，之前都喝太多了，回头别给人药死了。”

“这还有毒吗？”

“干吃十株星辉草都会导致魔力溢出，这一瓶高级治愈药剂就要用三五株星辉草，你说呢？”

听着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记忆回笼，你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在干什么，又为什么昏迷。

你又动了动手指。

这一次，是探向掌心。

指尖触碰到干燥的手心，那东西不见了。

虽然当时没有看清，但现在想想，褐发少年肉身消失之后，还能留下的东西，除了心脏上的符文，不会有其他。

希望是被其他人拿走了，但更大概率是掉进海里，不知道上哪去找了。

在想起褐发少年的消失之后，你才缓缓意识到，战前做的那些准备，你的决心，一切的痛苦，都得到了回报。

计划成功了，你解决了那个庞然大物。

但是，你昏迷了多久？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不要让之前的努力白费，不要突然发生什么在你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两拨人最好还维持着和平……

强烈的渴望驱使着你，让你尽力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你想说话，想告诉他们再给你来点治愈药剂，刚才的还不够用，或者能来一瓶凝神水是最好的，等你再恢复些精神，就可以给自己用祝福术。

然而，你好像变成一个哑巴，无论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嘴，嗓子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身体每次行动，无论牵动了哪块肌肉，骨骼都感到刀尖刺入的疼痛，就好像这身体原本不属于你，只是你用声音跟海巫婆换的。

“很累吧，再休息一会儿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非常近，仿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你脑中响起。

在这道声音之前，听着周围人的吵闹，由于对之前记忆的暂时性断片，你没觉得任何一道声音熟悉。

听到这句话，你却是从第一个字，便感到深入骨髓的熟悉。

这声音到底是属于谁呢？

思索着，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真的很累啊，让我再休息一下吧。反正刚刚才立过功劳，大家齐心协力，局面肯定可以控制的。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到岸上了。”

这一次，你终于反应过来，这声音属于谁。

正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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