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一别
百岁?
家人皆去,时移世易,独留一个在这凄凄天地之间,纵使有几个百岁,又有何用处?
木门后飘浮着两片薄薄的魂,被风吹得一晃一晃。江却营的术法到时间,她们恢复原本模样。
那一大一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显得单薄。
而灯爷爷站在她们的对立面,烛火在双方之间划开一道线,一暗一明,一阳一阴,生生隔开。
江却营能正面看见老人,看他神情呆滞,面色僵硬,情绪已尽数淌尽,什么都流不出,只会木讷地望向前方。
该离去的,纵使用尽手段,也强留不住。
风,又萧瑟刮过。
两片薄魂被吹得一晃一晃,晒在月光下,隐隐透明。
她们没有时间了。
鬼节已过,二人不过普通鬼魂,自有东西来牵引他们回去。
执念已了,想必也能去轮回了罢。
庭院中正有一颗老树,老得掉牙,叶子也是。随风一吹,那些叶子终于支撑不住,颤颤巍巍抖动几下,从枝干上滚落,跌落在地,发出沙沙声响。
那片叶子继续被吹向前,吹过黑暗,滑入光明,最后来到一只白靴下,被其阻挡住,自此不再前进。
白靴的主人迈开长腿,步下台阶,对着月光,指尖灵力凝起,画一道符纸,术法施在二魂上。
她们眼底暗淡下去,彻底失去意识。随无形之力牵引着,慢慢贴着地面一寸寸划过,直到划出木门,逐步远去,最后淡成模糊的剪影,被夜色吞噬。
柳道非看那两抹身影渐行渐远,归于天地之间,不自觉偏头,看向肩膀。
他还在。
江却营并未随风而去,他看完楚楚与老婆婆,便回身看向灯爷爷。
对方神情释然。历经世事,再会亲眷,已然跨越过生死,逆天而行,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终于支撑着桌子站起身,这一次没有腿软,也无俱态。
老旧的布鞋跨过门槛,来到柳道非身前,双手合十,朝对方深深弯下身子,作一长揖。
一礼行毕,抬首望向明月。喉中滚出一声长叹,叹息沉重,看尽世事,淤在肺腑中一辈子的气陡然松出来。最后,看向柳道非,却是笑了。
“以前在锦州,听闻过柳掌门的美名,今日受此一待,果真如此。不愧是一代宗师,天之骄子也。老朽——”
“死而无憾啦。”
老人叹过,便闭上眼,伸出手,认命般的,等待宣判。
他惹得鬼祟入城,恶鬼朝圣,险些吃下满城百姓。倾此一生,几经漂泊,浮沉又起,终不过是丑态百出。结局若是被游行过街,受人唾骂,被扔尽烂菜叶子,倒也……
一只有力的手将他的胳膊压下去。
老人睁开眼,看见月光镀在柳道非脸上,白衣随风飘动,连发丝都染上皎白的光,整个人不像是凡人,倒像是……
玉轮轧露湿团光,他不像凡人,说仙人又奉承了点。
这个人像孤月。
皎皎孤月一轮,盈照众生:“京畿之地的饭你吃不惯,难免吃得人糊涂。”
“回歧州去罢。”
老人讶然抬起头。
柳道非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的眼眸看向他:“近来歧州太平,由新世子接手,已无当年乱况。”
“你漂泊一生,居无定处,从几时起就开始背井离乡?如今也该重归故里,回去看看了。”
老人被其握住的手猛烈颤抖,浑身因不可置信而哆嗦:“我……我犯下那样的事……”
“你在做时,可知道结果?”
老人神色呆滞:“不……”
“有句话叫不知者不怪。”
江却营听此,不自觉动一动,便在柳道非肩头跳起来,这一跳,才让老人看见自己的皮影娃娃原来在这里。
柳道非把江却营扶稳,免得再掉下去:“你将这些东西都留给我,就当是还过了。现下惩处你并非要事,而是要抓住幕后黑手。你可知晓这一遭事关邪气?”
老人攥紧衣角:“该死的邪术。”
“你也知道该死的是邪术。”柳道非道:“我要你回歧州去,不过几日纪世子便会启程,他现任歧州节度使,已与当年大不相同。”
“这恩情不是白给,而是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老人嘴唇龛张,强强挤出一抹笑,笑得发涩:“老朽一介布衣,何德何能……”
“你一定能。”语气力透纸背。
“今日之事,并非施舍,也非我一时兴起,非要以此救下你。而是一笔交易。”
“我需要有个人来帮我做这件事,而你,是最好的选择。你,”柳道非撤回手,站直身子:“做也不做?”
老人看向自己悬空的手,手背粗糙不整,一如多舛的命运。
抬起头,正眼对上柳道非,看他坚韧的神情,泡在月色下,更显得严肃,不容推拒。
眼中自浑浊,遂转变得跟对方一样刚毅:
“好。”
·
朗月独高悬,秋风动客情。落叶与心绪俱一吹而散,随雁南去,毫不留意。
蜡炬风摇帘不下,竹影半墙如画。
人影随竹影摇晃,秋风一绕,清影微颤。
影子的主人端坐案边,折袖斟茶,共分三盏:一盏留于自己面前,一盏放在正对面,剩余一盏则……
江却营如今附身皮影,喝不了茶,只能趴在杯口朝下望一望,看干茶缓慢舒展,茶汤泛出浅黄,逐渐蔓出琥珀色。几缕茶叶漂浮上来,在杯中缓缓转过几个圈。
他随柳道非进屋,迤迤然坐下后,便立刻闻到香味。
那香味实在难以忽略,江却营看准茶色,嗅一嗅茶香,便知道这茶叶应当是初春最好的时候,采下来最嫩的茶尖儿。
江却营最喜欢喝这个。
他怀疑对方就是故意拿来馋他的。
这怀疑立刻被证实:
他看见纪添逍把茶盏又往他跟前推一推,向他温柔笑一笑,随即捻起茶盏,悠悠然呷过一口。
江却营牙紧了紧。
柳道非让他附在这皮影里的确有些讲究,他不太方便灵魂出窍,更不能像先前那样说舍弃就舍弃。
又因附过去时,是柳道非施的咒,所以现在想要出来,需得借助一点外力。
江却营眼巴巴看向柳道非。
明明只是一张皮影,却如眼中饱蘸伤感之情,十分可怜。
柳道非看纪添逍笑意盈盈,再看皮影小人儿眼巴巴的样子,抚一抚额,颇为无奈。
这二人自相识起便时常这样,纪添逍闲来无事总喜欢逗一逗江却营,后者碍于辈分礼节,总不好发作,便只能悄悄咬牙生闷气。
譬如现在。
江却营喝不到茶,又见对方佯笑,心里暗自不爽。转过身,一蹦一跳跳回柳道非身边,钻进师父的衣袖,藏在他掌心里生闷气。
柳道非将那茶稍微搁远了些,免得让江却营只能闻其味却无法喝到,可怜兮兮望眼欲穿。
他用只能两个人听得到的传音,说:“待会给你喝”。
纪添逍看皮影蹦回去,还用衣袖掩住,不愿见自己的模样,顿感有趣。眉头一挑,又呷一口茶,心道这小娃娃还跟以前一样脾气大,好玩得很呢。
一茶饮毕,笑道:“还是你这里的茶新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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