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伯劳飞燕(二)
图南在三日后下葬,雍王李重美也应诺送来了青兰的棺椁。
素问将他们葬在了西子湖旁的树林中,希望他们能够像范蠡与西施一样安眠于此。
六月末,爰爰姗姗而归,尚来不及为图南悲伤,便发现素问已经清理了家中草药,正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洛阳。
素问衣物不多,因此等到爰爰回来才开始收拾,这会儿刚将针具收好,见爰爰呆愣在原地,奇道:“为何如此惊讶?我托你护送他们去桐庐之前,不是说过离开的打算么?”
爰爰犹豫道:“那时阿姐没有一起走,我以为距离离开还为时尚早,怎么如此突然呢?”
“突然么?”素问手上动作顿住,她坐到桌边,过了片刻,才平静地开口:“没有与兰兰他们一起走,是因为要在洛阳取一味药,如今已经到手,万事准备妥当,又何必继续逗留?”
爰爰有些急:“可若是就这么走了,重琲哥哥怎么办?”
“我们在与不在,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区别,李衙内在洛阳长大,我们才是外来客。”素问抬头看向爰爰,见她目光游离,显然没有放弃寻找留下的借口,便道,“或许,你愿意留下?”
“我……”爰爰低头嘟囔,“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姐要走,我当然要跟着一起了,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去问问重琲哥哥,也许他想要和我们一起走呢?”
“不急在这一时?”素问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难以忍受的感觉,让她头晕目眩起来,她连忙忍住扶额,脑中却止不住地想:她早就该急的,若能早些看清形势,图南或许已经和青兰携手远游了!
“阿姐,我……说错什么了么?”爰爰察觉到不对劲,却又不知素问为何忽然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素问缓了片刻,还是起身道:“屋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爰爰正想说话,忽然察觉到院中动静,眉头一皱,拉住了素问:“有人!”
素问也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她心中蓦然有了一个猜测,亦或许是图南之死后,她一时无法再承受身边人离去,于是想也没想便甩开爰爰去开了门,几乎在门扇打开的同时,一个染血的身影倒了进来。素问接住对方,虽心中已有准备,看到实际情形,还是难免惊愕:“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走了么?为何还在洛阳?又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石水玉知道素问的疑惑是什么,只是实在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听到素问的声音,她立刻松懈下去,失去了意识。
“阿姐,这……”
“别让任何人知晓。”素问匆匆叮嘱完,便将石水玉安置到床上开始医治。
这一忙,便到了掌灯时分,素问为石水玉身上多处刀伤止了血,又上好药,再用竹排固定好她的上身以正骨形,最后才去施针喂药,化解石水玉肺腑之中的淤血。
爰爰一直在旁边搭手,见素问总算放松下来,才道:“石水玉似乎是遭了追杀。”
素问点了点头:“她的伤太重,一时无法挪动,也不能将她交给其他医者……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爰爰轻舒了一口气,道:“阿姐莫要担心,往后我也不必再去护送谁,只安心守在这里,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只是你太过辛劳。”素问靠在床柱上,忍不住轻叹,“我有你在身边相助,尚且感到不易,那寻常凡人活得该有多难呢?”
爰爰坐到素问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姐,别多想了,只是这一阵子难,总会过去的。”
素问勉强一笑,顿了顿,道:“爰爰,其实先前说让你留下并非气话,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我并非你的报恩对象——即便你说是,帮了我这么多,也足够偿还了。”
爰爰有些迷茫地看着她:“阿姐想说什么?”
素问柔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若你不曾遇见我们,那日也不曾受伤,如今的你会是何模样?”
爰爰一怔,默然思考片刻,摇头道:“不会有这个可能,我来这个世间就是为了守在阿姐身边。”
这句话如果出自明月奴之口,素问不会觉得奇怪,但爰爰这样说,她不禁有些讶异:“我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进去么?为何还要这么想?”
爰爰一脸认真:“我是认真的,这也是事实。”
现在轮到素问迷茫了,她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莫非你也受星君所托?”
爰爰歪头反问:“星君是谁?是九皋山的妖怪么?”
素问见她不似说谎,只得摇头,但还是忍不住道:“既然不是,你怎么能说因为我才来这世间?你是自由的小妖,怎么会完全因为另一个人而存在呢?”
爰爰解释不了,唯有重复:“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素问无言可对,其实刚刚说完,她就发现自己的存在何尝不是如此?她来凡间不也只是为了方灵枢么?而她唯一能插手的,唯有方灵枢的先天病体而已。
顿觉意兴阑珊。
两天后,石水玉从昏迷中醒来,但因为伤重,很快又沉沉睡去。又过了几日,爰爰在一次外出后,带回了一个消息,让素问终于明白石水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石敬瑭的两个儿子到底没能逃脱,长子石重英与养子石重胤在民家井中被发现,不但两人被杀,民家亦被族灭之。
石水玉侥幸逃脱,等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句先问日期。
素问正在吹药,闻言回答:“七月初七。”
石水玉怔然一瞬,喃喃道:“外面好安静……”
爰爰理所当然道:“打仗了嘛,虽然战场很远,但传言还要征兵,谁有兴致游乐?”
“两年前的七夕……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今物是人非……”石水玉紧锁着眉头,尽力忍着,声音却掩不住痛意,“大哥本可以逃脱,但为了掩护我……”
爰爰忍不住道:“河东既决意反叛,为何不早作打算?如今岂止是你两个兄长死了,石家叔伯兄弟下狱的、自杀的也不少!这也就算了,谁叫他们姓石呢?可是为何还要去连累民家?人家一族都被灭完了!”
石水玉抿住唇,眼泪终究还是还是从眼角滑落,没入杂乱的鬓发之中,她颤抖着闭上了眼。
爰爰见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又道:“想来是石敬瑭害怕打草惊蛇,才让家人错失外逃的机会,你也别怪自己了,是你义父放弃了自己的孩子,你能做什么?”
“爰爰说得不无道理。”素问淡淡道,“你义父位高权重,膝下不缺孩子,想来与如今的皇帝并没有什么不同,都将人命视作草芥,世间因果循环,今日你兄长被皇帝杀死,或许明日皇帝就被你义父杀了。”
石水玉睁开眼,有些愣神地看着素问:“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发生何事了?”
素问摇了摇头,只道:“喝药罢,伤筋动骨非数日可作复原,你总不想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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